复健对他来说，一开始是轻松的，他没有感知，也无法控制，只是静静的看着别人摆弄自己的身躯。
后来手臂有了一些力气，也攒了一些精神，复健就变成了彻底的折磨。要做那些用尽所有力气都做不到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我从不敢陪着他做这些，最多躲在一旁偷偷看几眼，都是护工在一旁守着，做完之后推回病房收拾妥当，我才掐着时间，装作刚下班的样子带给他们当天的饭菜。通常这时候他很疲惫，除了复健略有进步的日子之外，脾气都不会好，大多时候是不理人，偶尔还会说一些伤人的话，近几次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都会叫护工阿姨回去休息一晚上，我夜里亲自给他翻身，然后就会发现他没有睡着，还会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我也不回应，只当是他的梦话，第二天两人就可以当作前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日刚好赶上例假初来，我身子不舒服，没忍住与他多呛了两句，好像还叫他不想吃饭就饿死算了，他就真的气哼哼地拒绝吃饭，我竟也怀着怨气懒得管他。其实一直以来我身体都很健康，大姨妈来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不舒服过，只是大概因为他受伤这大半年劳心劳力，使得现在例假第一天会格外受不得凉气，居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身体难受，心里也不痛快，就想好好睡一觉，希望第二天能恢复过来。
半夜被护工阿姨叫醒，告诉我，他在哭。我迷迷糊糊起来，走到他床边，听到了他嘴里含着压抑的呜咽声，就着昏黄的小夜灯，看到他缩着脖子把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有小水珠挂在睫毛上反着光，肩膀还一颤一颤的。我从枕头里捞起他被眼泪浸湿的脸，一边拿纸巾擦，一边说着好话：“怎么了，开闸放水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嗯？”我知道他心里苦，连眼泪都没有办法自己擦，想到自己不过是来了例假就忍不住对他态度不好，便也谅解了他对我的脾气。他此时脆弱得很，几个小时前横眉冷对的仿佛不是他自己，还不肯就着我的手擤鼻涕，只顾嘴里叫着：“我还以...为你....回去了...不想...理我了.....”我心里酸酸软软的，安慰道：“谁说的，我这不是在呢吗，嗯？快点先擦擦干净，不然不给亲亲了。”他这才平静一些，由我摆弄，神志清明起来，竟躲着眼神不看我，像是为刚刚的失态害羞。我憋着笑给他擦干净脸，热了半碗粥看他乖乖吃下，就开始一边给他揉着肚子一边撒娇：“我今天来例假了，肚子好痛，你抱着我睡好不好？”他这才终于主动看我，声音还透着疲惫，断断续续的，沙哑却满是关切，问我：“很痛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少痛的，我给你....我让阿姨给你灌个，热水袋吧，好不好？”我才不傻，知道他是想说他给我揉揉却又抬了抬手明白自己力不能及，这时候还关阿姨什么事，当然是要继续撒娇啦：“我不要嘛，啊～我只要你，只有你管用，行不行嘛？痛呢”还要顺带装可怜。“可是，我....”这家伙居然还要拒绝，也不知道刚才可怜兮兮怕我走掉的是谁。我不等他说完，就立马关了灯，在黑暗里一言不发调下床头，给他摆好双腿和脚底的挡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用脸蹭蹭我的额头。我知道这样与人同床睡对他身体终究不太好，也不能保持太久，打算等他睡着了就离开。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却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对不起。”顿时鼻子一酸，又往他颈间蹭了蹭。至此，两个人才安心睡去，夜间为他翻身也没有扰了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