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思念便是:你的身畔,是我到不了的天涯海角。
行了又行,行了又行,前路漫漫,我终究还是目送着你,在背离我的方向渐行渐远,从此,天各一方。
道路艰险,会面之日也未曾可知,胡地的马儿顺着北风飞驰,南方的鸟儿也是择南枝而栖。那么你,是否也当归根于故土,与我相守?
我们分离时日已是那么久远,日日沉浸在对你的思念,我已衣带渐宽,飘零的浮云遮蔽了白日,你任迟迟不归。
岁月偷偷溜走,姣好面容已不在,蚀骨思念更是令人心渐成灰。罢了罢了,谁负了谁这类话已不必再说,只愿你能努力加餐。
这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丈夫外游,或考取功名,或征战沙场。这首妻子的低吟,寄托了无尽思念,却哀而不伤。
最爱的便是这首乐府,虽是一首弃妇诗,却含的是平淡的哀,简单,朴素真实。便与其他弃妇诗形成鲜明对比,那些诗中让人感觉到的却是仿佛被毒汁浸透的心,让人心生厌弃,避之不及。那么,诗中有怨吗?
有,当然有:怨你离我远去,让相爱之人天各一涯;怨你走上那漫长而艰险的道路,使相见成奢望;怨你让我浸在入骨相思中欲罢不能… 红颜易老,美人已迟暮。
那么,这便是怨怼吗?不,是抱怨,是仿佛自己的心上人正在静静倾听自己话语时,自己的低眉细语。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个画面:穿着粗布衣衫,头梳着发髻,脸带薄红的妻子,细数这着丈夫的过错,嗔怒转身,明眸闪动,青年男子上前轻拥她入怀,轻笑道:“嗯,这实属为夫的过错。”微红悄悄爬上二人的耳廓,多么甜腻美好的场景。试想,若这妇人口念这哀诗时,他的意中人拢她入怀,说着:“这实属我的过错。”那么这首哀伤的诗霎时便成了令人艳羡的久别重逢。
可悲就悲在,她的意中人不会出现,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因为一个人的缺席而变成了凄惶的独角戏。
无论我心何悲,都望你能“努力加餐饭”若说前篇是属于有情人之间的话语,那么最后这一句,她又做回妻子的身份,既然那是你所想要的亦或是迫不得已,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放手任你飞。
既然我不能在你身边照料你的身体,那么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她收束了自己决堤般的情,那份浓烈也变得淡如柴米油盐。不禁让我想起另一句乐府“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或许这便是乐府的共性,朴素真实,深情却不绑架,哀而不伤。蚀骨相思,终是变为了清淡而隽永那一抹哀伤。谁爱着谁,谁又恨着谁,早已不重要,
只希望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