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 阿猛
听说老江桥改造为中东铁路公园有一段时间了,好奇,怀旧,加上一点自责,驱使我拨冗……
等等,你一个退休老头有多忙啊?
emmm,这么说吧,忙不忙的都是借口,反正俺终于有心情来看望这位老朋友了。
站在松花江南岸,从西向东眺望老江桥,它的样子没啥变化,但是身后多了一座通体乳白的新江桥,黑白互衬,添了一抹亮色。
上次走老江桥是什么时候了?
我思忖着,心里与老江桥对上了话。
嗨!老江桥,不记得我了?
你谁呀?
50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时,好多次从你的身上走过,从江南到江北,游泳,划船,捉蛤蟆。
唉,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哪能记住你这点小事啊。
您老高寿?
我1901年出生,你自己算吧。
有句老话叫枯木逢春,哈尔滨人对这座老江桥深有感情,它虽然老迈了,但是还可以老有所为,老有所乐啊。
上个世纪初,这座大铁桥作为中东铁路的一个节点,横跨在哈尔滨松花江两岸,贯穿其中的铁路,也成为道里道外两个老城区的分界线。
百年沧桑,云烟过眼,大铁桥承载了数不清的客货运量,见证了因路而兴的哈尔滨这座多元文化城市的成长。如今它老了,跟人一样必须退休了,有人主张拆除,原址重建新桥,适应不断增加的运力需求。
那个多雪的冬天,老江桥充当了我和姐姐合影的陪衬。那时,蒸汽火车经常喷吐着烟柱从他的,也是我们的生命中穿过,他是连接两岸的唯一通道,有理由骄傲。
我身后的火车头,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从我就读的霁虹小学操场边的通江铁路驶过。
今非昔比,与他相邻的江桥已经增至5座,计划中的还有两座以上,后辈层出的当下,老江桥衰颓落寞了。然而,哈尔滨人的历史记忆系之于此,那个拆除重建的动议很快被强大的反对声浪淹没了。替代方案,紧邻其身,建了一座高铁大桥,充当接任、陪护的角色。
还好,新桥的出现,并没有抢走老桥的风采,他担当起观光游乐和怀旧追忆的双重使命,热衷文化保护的哈尔滨人松了一口气。
老江桥南岸新建的中东铁路博物馆时尚靓丽,通过老照片和三维动画,展示中东铁路的历史轨迹,哈尔滨的文化根基和成长背景。
展厅的设计采用了结构光影、场景设置和模拟仿真等种种艺术手法,公益设施承载的历史文化价值和表达水平有非常大的进步,值得点赞。
想象一下,1898年初春的一天,中东铁路建桥勘察小分队集合完毕,拉着器材从香坊营地出发,经秦家岗高岗,穿过柳树毛子和塔头草甸,来到松花江边傅家甸小渔村,选定了建设滨江铁路大桥的基点,从这儿播下一枚种子,长出一座城市坐标。
老江桥1900年5月动工,1901年10月竣工通车,哈尔滨因之血脉畅通。
中东铁路如一条脐带,胚胎期的哈尔滨靠着它发育成熟,城市的骨骼肌肤相貌,甚至性格,都那么的与众不同。
最早的标志性建筑是1900年12月落成的圣尼古拉教堂,正对着哈尔滨火车站,站前则是中央病院的几栋欧式建筑,铁路旅馆,契斯洽科夫茶庄等,随后陆续有十几万外国侨民、十多个国家的领事馆入驻,文化杂糅的移民城市就这样生长起来。
我的朋友“绘画玩家”同镇大哥和他的俄罗斯画家朋友笔下的老江桥。
俄侨,我眼中的老毛子,哈尔滨特有的洋味儿。
新中国建立,收回了中东铁路的路权,毛泽东出访苏联,曾乘坐专列穿越老江桥,他望着桥下奔流不息的江水,会想起孔子的名言吗: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走在当年跑火车的桥面中央,能感到大桥的身体闲适放松,它在侧耳倾听着松花江奏鸣的抒情咏叹调,桥上游人如蚁,匆匆悠悠轻轻浅浅的扰动,并未打搅它的午后小憩。
坐在休闲椅上的人,三三两两,谈情的恋人,怀旧的老人,微信低头族,表情木然的卖呆者,天真无邪的儿童,形形色色。
喜欢街拍游人,随意捕捉自然状态的男女老幼的姿态神情,感受人本身的美感。
发现一位短发染得红艳艳的女人,僵立着望向江面,好像急速生长的魔幻人物,少女的装束发式还没来得及更换,人的模样已经衰老憔悴。
她在看什么,想着什么呢?
是满腹失意的忧郁悲苦,想要挣脱生命的束缚吗;或是看到了错失的初恋身影,一任悔恨啃食着颤抖的灵魂呢;又或,不过是走累了,茫然地看一眼江上风景,喘口气而已。
我的想象力泛滥了,摄影欣赏需要想象力的配合,不必较真吧。
一身桥梁灰,酷酷的冷面大叔,秒杀小鲜肉。
为了女友开心,可以卖萌,可以疯。
一对母子玩得嗨。
年轻的妈妈用一只塑料管吹出连串又大又飘的肥皂泡,儿子跳着高抓,欢乐的气场膨胀四溢。
一个女孩发现我的镜头朝向她,一点没介意,反而笑得灿烂,比她身边木讷的男孩可爱多了。
三个男孩儿,带着捞鱼网说笑着前行,像我小时候跟伙伴们去抓蛤蟆的情景。
那时,人行道在主桥两侧,窄窄的只能单人行走。火车驶来会有预兆,先是嗡嗡声,桥板微微颤抖,随着桥身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巨大的轰鸣要把人吞没似地骤然袭来,火车隔着铁网贴身而过,铁桥要震裂崩塌般,巨大的恐怖感和兴奋感,让小伙伴高声喊叫,但是彼此听不见,只能看见嘴巴一张一合,我们都成了小哑巴。
记忆跟眼前的景象有一点联系,铁灰色的桥梁骨架,真的有一列火车出现,在老桥相邻的新桥上驶过和谐号高速列车,那是时间闪动的历史符号。
发现男孩女孩大都两两成对。
孩子成群结队去玩,属于我们的青春时代。大院里的邻居,子女两三个是少的,比如俺家,上有哥姐,我是吃香的老疙瘩。
夏日到江沿来玩,没十个八个小伙伴搭帮,都觉着没劲。
老江桥北岸有一个水泡子,过去叫养鱼池,水很深,曾是我们喜爱的一个野泳的好地方。
一次比赛憋气,老狗和黑小最有耐力,别人先后浮出水面,老狗憋了很久吐着泡探出头,脸都紫了,大口喘着气。黑小怎么还没影呢?水中站着的一圈人都沉不住气了,有几个准备扎猛子救人。忽听身后有人坏笑,原来黑小潜游躲猫猫,玩了一个声东击西。
如今的养鱼池,改造成水上娱乐园,有游船,泳道,精致了,视野开阔了,但是少了野趣,没有了神秘感,那种能玩上瘾的劲儿跟着岁月溜走了。
看了一本有趣的书《留住城市的记忆一一哈尔滨历史建筑寻踪》,记住了那些元老级的历史建筑和与之相关的故事。
你知道吗?老江桥的桁梁是波兰华沙铁工厂制造的;铁轨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型号,每米32公斤;两侧行人副桥是1962年增设的。
老江桥状态不错,你好好玩吧。
下次得空,我再拨冗来看你。
有首赞颂哈尔滨的老歌,“松花江水波连波,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
如果老江桥喜欢音乐,不会是这种轻飘飘的甜水歌,一定是雄浑的交响曲,有文明兴衰转合的旋律,也有百姓悲欢离合的咏叹,兴许能听到那些已经消失的声音:东正教堂的钟鸣,有轨电车的摩擦,蒸汽火车轰轰隆隆的喘息……
老城故事多。
新人玩“抖音”。
生活继续,淳朴与豪放同框,家乡的寻常风景……
补记:
在发小微信群聊天发帖,“人生是盛满悲欢离合的大海,让我们用童心打捞快乐吧!”
忽发一念,放下手机,带上媳妇,背起摄影包,向松花江边中东铁路老江桥进发,用实际行动打捞快乐。
放弃自驾,选择坐公交车。
自从开上私家轿车,算起来有十五六年没坐公交车了,很想体会一下挤公交的旧日情怀。
从省政府站搭乘103路公交车,经博物馆、哈尔滨火车站、索菲亚教堂等站到达终点站防洪纪念塔。这条线路,无比熟悉,不同的是从公交大巴的窗口望沿途风景,竟有一种新奇感。车费1元,如果我办理老年优惠卡,还会便宜一半。
车上人不少,但是还没到拥挤的程度,媳妇已经受不了了,站了一站地就想下车打的。而我,要的就是这种体验,说实话还不够劲儿呢,小时候扒着车门硬往里塞,钻到车上前胸贴后背喘不上来气两脚都可以悬空,比起那种可怕而又妙不可言的感觉差得太多了。
车从高架桥上行进,可以俯瞰新建的哈尔滨火车站北出口,想着下次干脆步行街拍,从下桥廊道走到圣伊韦尔教堂,寻找不一样的城市印象。
从老江桥“渔猎”归来,清点战利品,嘿!捞到的快乐还真不少,令我满意的照片足够制作简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