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女儿和手里的水晶相片，都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那般美丽，那般耀眼！
2017年9月21日 星期四 晴
“李大爷，您闺女又推您出来晒太阳啦！您老好福气啊！”北京某小区院子里，正准备外出买菜的张阿姨，对轮椅上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说。
老人因几年前做过颈部肿瘤切除手术，已不大能说话了，他微笑着朝张阿姨点点头。站在老人身后的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三十多年前在福利院收养的。可是对于老人而言，这个养女却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老人名叫李建国，出生于新中国成立那年，老家位于湖南某农村。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因家庭条件不好，他上完初中后便去部队参了军。
李建国二十二岁那年，经人介绍娶了亲，一年后有了个大胖小子。那时他正年轻气盛，满腔的报国热情，与妻儿总是聚少离多。尽管如此，日子还算过得顺顺当当。
1979年2月，中越战争爆发，根据上级组织的安排，李建国挥泪告别了家人，加入到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没想到这场战争改变了他的人生。
在战争快胜利时，李建国的下腹部不幸负了伤，还好捡回来一条命。当他回到家乡时，却得知了年仅7岁的儿子夭折的噩耗。据说是和同学在水库边玩耍时，意外落水身亡的。
李建国的妻子王英整日以泪洗面，又是自责，又是后悔，怪自己没有照看好儿子。李建国望着不停抽泣的妻子，心里像被压了块巨石，好大一会才喘过气来。然而，部队生涯早已练就了他的坚强品质。
他拿过一张手帕替妻子擦干眼泪，而后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许是命运弄人吧！别着急！咱还年轻，等养好了身体，就可以再要个孩子了。”
王英这才想起丈夫从战场上负了伤回来，急需休息和补充营养。她洗了把脸后，钻到厨房忙活了起来。之后便日日炖鸡汤、肉汤给李建国补身子。组织考虑到李建国个人及家庭的实际情况，提前给他转了业，将他安置到市城建局上班。
但是转眼两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能要上小孩。王英到医院检查，却什么问题都没有，这才知道李建国在越南战场上负的伤已影响了生育能力。
李建国早就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了。一天早饭过后，他将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来，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背对着王英说：“阿英，外面的世界很大，趁着还年轻，你赶紧另外找个好人家吧！我不再耽搁你了，明天我们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王英心里一直觉得亏欠老李家，而且李建国对她一直都很好，怎舍得与他离婚？泪水一下子就溢满了她的眼眶。
她缓缓走到窗边，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李建国，趴在他肩上喃喃地说：“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赶明儿，我们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吧，好好将娃养大，将来照样会有出息的。”
一个月后，他们便从福利院领回来了一个八个多月大的女婴，他们为她取名“慧芳”。这个小女孩到来后，夫妻脸上总算绽开了多日未见的笑容。
慧芳一岁时已会走路和叫爸爸妈妈了，长得粉粉嫩嫩的，很是惹人疼爱。李建国两口子也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虽然经济不是很富裕，但总是把最好的给这个宝贝女儿。
这样的幸福日子一直持续到慧芳上小学三年级时。一天王英送完慧芳上学回来后，本打算去菜市场买菜，不曾想却在半路上遭遇了车祸。
李建国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明明说好要陪他到老的人，却忽然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但他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儿要照顾，只得强打起精神来，从此以后，既当爹又当妈。
小慧芳也特别懂事，在母亲下葬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转而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学习上。每次考试都考满分，而后她会兴冲冲地跑回家，把成绩单拿给父亲看，说这是她送给父亲的礼物。
李建国很是欣慰，觉得“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之后也没有再娶。他在照顾好女儿生活的同时，更加卖力地工作。几年后终于做到了局长的位置，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总算有了一定的改善。
因为小慧芳成绩优秀，从中考到高考一路过关斩将，后面顺利考取了北京某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又继续赴美国深造，在某著名大学进行经济学硕博连读，学校还为她提供了全额的奖助学金。
左邻右舍每次遇到李建国，都必夸奖慧芳一番，说他有个这么会读书的女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李建国听到后，心里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
女儿出国三年后，他也退了休，闲来没事就钓钓鱼、下下棋，日子过得十分安逸。可有一年春天，他自从患过一次感冒后，便时不时会感觉颈部有不适感，总忍不住想咳嗽。
打王英去世后，他便迷上了吸烟。虽然慧芳不准他吸，但只要慧芳不在家，他还是会忍不住。所以他在想是不是吸烟导致的问题。
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是咽喉炎，叫他戒烟，然后还开了一堆消炎药。可戒烟谈何容易？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他只能借助吸烟来排解对妻子的思念。等把药吃完后，他见不咳嗽了，又重新吸起烟来。
可好景不长，没多久他又开始咳嗽了，他也懒得再去医院检查，自己去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就这样反反复复了两年，他女儿终于从国外留学归来了。慧芳选择了在北京某高校任教，他也从湖南老家搬去了北京。
然而，北京的雾霾天气使他的咳嗽症状日益严重，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嘶哑了，有一天都咳出血来。慧芳见到后惊慌失色，赶紧将他送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在他的喉部发现了一个肿瘤，已有恶化倾向，必须尽快手术。如果不手术，就会演变成癌症，进而危及生命，但是术后可能会存在失声的风险。
慧芳得知这个消息后，震惊不已，都怪自己出国后太疏忽了。虽然隔三差五都会和父亲通电话，却从没发现父亲有什么异样。事实上，是李建国在他女儿面前装得太好了。
李建国担心女儿胡思乱想，用强有力的大手握着女儿的手，安慰道，“小芳，不要怕！我在战场上挨过子弹都没事，这个小手术也一定会成功的！”
“嗯，爸爸，您一定会没事的！您答应我手术后，再也不要吸烟了好吗？”慧芳红肿着双眼央求道。李建国微笑着点点头，掏出帕子帮女儿擦干了眼泪，然后被推进了手术室。
但是因肿瘤比较大，这次手术对李建国的发音功能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虽然后来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也只能咿咿呀呀地说几个简单的字句。
这之后，慧芳便竭尽全力地照顾父亲。就如父亲小时候总是给她最好的，她现在经常会买各种各样的礼物来哄父亲开心。在学校里面，她不仅要负责教学，同时还是某些大型研究课题的带头人。因担心照顾父亲不周，她后来还特意请了一个保姆到家里帮忙。
又过了两年，慧芳结婚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和她一起照顾自己的父亲。不久后，他们还添了一个小王子，一家人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李大爷虽然口齿不清，但是他的脸上从此都洋溢着笑容。
只要是天晴的日子，慧芳有空时都会推父亲出门晒晒太阳、看看风景。今天是李大爷的生日，慧芳像往常一样推他出门了，正好碰到了楼下的张阿姨。
待张阿姨走后，慧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紫色绒面的小盒子。然后缓缓蹲下身去，双手托着盒子递给了李大爷，“爸，生日快乐！这是我送您的礼物，快打开看看！”
李大爷笑着接过盒子，轻轻打了开来。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躺在里面，水晶中间还镶嵌着一张彩色相片，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那是慧芳上二年级时，他们一家三口在照相馆拍的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上面的三人都笑得特别灿烂。
李大爷开始以为这张相片丢了，没想到慧芳一直珍藏着。他用长满老茧的双手来回摩挲着水晶里面的人儿，一下子红了双眼。
这是除女儿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都是那般美丽，那般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