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枣子的上市,昭示着夏天的远去以及秋老虎的上场。不过夏天的一个仪式却可以延续到初秋,那就是晴朗天气时每天清晨和傍晚见证太阳和月亮的换班。乡间的清晨来得早些,夜还没褪去黑色的帷帐,天刚蒙蒙亮时,公鸡就开始它打鸣的工作,树上的鸟也忙活儿起来,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起一天的计划了。
忍受了晚上的躁热和蚊子的袭扰,被生物闹钟唤醒后便迫不及待起来离开那个狭小的热力空间,爬上天台枕着头躺下,跷着二郎腿,贪图一会儿清凉,伴着屋子边林间虫鸣鸟叫的交响乐,望着天空变白,稀疏的星星渐渐隐没,只留下个最明亮的月亮独自挂在天空,等着太阳的接班。
翻身坐起四望,云雾天天和远山玩着游戏,今天给山戴起了白帽,明天给围起了个白裙,可有时却把害羞的山峦给重重遮盖,隐约露出点山的身影,或者干脆飘回天空,任人窥探远山黛色的山际线,让对照书上”有雨山戴帽,无雨山没腰”预测天气的少年一时搞不清了头脑。山脚下,绿色的田野随着河流铺盖到眼下,问桥畔河岸边的沿河小镇已经苏醒,人们都开始一天的忙活儿。
河面升起白色的水雾,让河流宛如一条白绸,蜿蜒的镶在一片绿色大地之上,秋天,稻子开始成熟,由青变成金黄色,禾叶也开始跟着换装,于是,绿色的画布上开始涂抹金黄的色彩,先是某一块,渐渐地整个变成了黄绿交错的花格子,白露、霜降后,才终于统一了色调,满眼金黄。
独坐在天台上,就有种坐拥一切的感觉,色彩斑斓的田野匍匐在脚下,由青转蓝的天穹罩护着这一切,远可与远山对视,近可窥视屋旁竹林间的生物的动态。风吹过,竹林泛起一层波涛,竹叶簌簌作响,有幸见到过竹子开花,然而对它而言却是不幸。偶尔飞鸟掠过,倒给了它不小惊吓。
东边泛起鱼肚白,太阳要接班了,它的排场很大,出场前要给白云涂上金黄色,偶尔还要利用下“丁达尔效应”作出金光四射的特效,这才从远山的背后移驾出来,红彤彤的,很大,很圆润,再与底下的青山、旁边的云霞一搭,绝妙的风景画,可惜这货是个急性子,刚还在犹抱远山半遮面,转眼就一轮红盘挂天边,好景不长。
此时田野水气尚未消散,晨光熹微,就像撒了一把金粉,朦胧之境,有如泼墨山水之意。这时泛青的天空,一个红日,一个月牙儿,日月同辉,不过月亮算是交过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偶尔太阳出场太隆重了,边上的云彩给涂上了红紫色,少年便得意的跑下楼告知母亲雨天将至,因为书上“朝虹雨,夕虹晴”天气预测倒是比较准确。天台是少年的观象台与练功台,观完天象,得捣鼓下自己从武侠世界摹来的神功大法,再得意的从晨光中溜下天台,赶在父母斥责前洗漱好并准备开饭,吃罢饭再和小伙伴在村里、田间、溪头野上一天。
傍晚时分,各人在各家爹妈的呼唤下不舍归去。回到家后,趁着吃饭之前爬到天台和太阳告别,天台还有点烫屁股,只好站着四周张望,河湾处,暮归的村民赶着自家的耕牛回家;河里嬉戏的鸭子也在主人的驱赶召唤下回到了栖息处;绿色的田野间星星点点的立着一些白鹭,偶尔经过的村民便会惊得胆小的它们成群振翅飞起;田间的那条宽溪早已是人声喧哗,早早吃过饭的父亲便会带着孩子过来洗冷水澡,大人们倒是匆匆洗完,点上根卷烟互相间就唠上了,孩子们就自在的一起扑腾玩闹。落日余晖中,乡间更显得温情,村东头靠田边房屋的屋主正生火做饭,炊烟缓缓的飘向天空,与后面的田野画风搭着呢,有时微风拂过,它就扭动起腰肢弥散开来。村西头的小伙伴摆好碗筷准备开饭了,而南边的玩伴却好像因作业问题正被父母训斥着。偶尔天空传来几声鸟叫,抬头一看,一个之字或是人字的雁阵悠闲地飞过,但有时就是一两只掉队的大雁哀号着掠过。然而却常常又被飞过的飞机吸引,看着往来飞机的尾部喷出的白烟在天空上交汇再晕开。观象家此时得观察下云朵和彩霞,以便做出准确的天气预测,嗯,云虽有卷积云、卷云,积雨云、层云.......等等分类,但少年不懂,只知道羽毛状或絮状的看起来又轻又薄,最容易被夕阳渲染成彩霞,也是大晴天的预兆,而那种看起来像棉花糖一块一块排列的,得再看看厚薄及云的颜色才能判断。西边的彩霞极其绚烂,吸引着太阳缓缓西下,天空泛着红光,映衬刚刚升起的皓月,直至太阳完全落下,天空由红转紫,紫色再渐渐加深变黑。那个落日余晖中的背影如今只镌刻在脑中,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