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那年夏天岳父去逝后,家里突然没了主心骨和当家人,岳母确实也苍老了许多,不象以前那样干什么都很有精神了,头发也白了许多,三病两痛的时不时地困绕着她。既是这样,一说一笑之间依然能让我感觉到她内心深处对生活的执着和坚定,略显忧愁的眉宇间仍显出以前的精干和贤惠,并没有被这几年生活的不顺艰辛所击倒,我倒是暗暗佩服她坚韧的生活态度起来。
就在我浮想连翩之间,不一会儿在爱人和老人的忙碌下,几盘家常小炒就端上了饭桌,一盘韭菜鸡蛋,一盘豆干煎小魚和爆炒豆角丝,外加一碗白菜豆腐丸子汤。袅袅的菜香弥漫在小屋里,岳母微笑着对我说,没事还是先喝点酒吧!说着就把那立在窗台上酒壶里自酿的杆柑酒给我满满倒上了一口杯。我轻轻地咂了一口,清亮浓郁醇厚的酒香便在小屋里缭绕漫延,一种特殊的味道就滋润到了我的心里。岳母说:"没人陪你啊,你随便放直套里喝,在这里别客气!这小屋酒行里的杆柑酒也不多了,还有最后两百多斤也不再望外买了,就都留给你上来喝"。我一边慢慢独自喝着这最后的杆柑酒,一边思绪就回到了以前,那些年岳父在世时熟悉的一幕幕就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仿佛他并未离去,就在我们身边。今天,若是他老人家还在,这小屋里必然会有生气和热闹许多,这酒喝起来也必定更香更畅快,但这一切已不复重来矣,只有现在仍挂在小屋墙上,岳父曾经多年用过的药箱还留存着过往的气息,见证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时间要回到二十年前的冬天,那时我从安大毕业刚两年,在离家有十几里路的一个山村九年制学校任教,和一同分配到这里的校友就成了无忧无虑的孩子王。这一年的初冬,我和爱人在这里相识相恋并订婚,注定我从这一年开始就融入了她们的家族,和她的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二十四年的生涯从此开启了新的篇章。
那一年是九六年,我刚参加工作的第三个年头,我和爱人相识在这个山村学校,她和我同岁,我先她一年毕业于汉阴中学并考上了大学。这真是上天注定要安排我们这一年在这里相遇,我们一见倾心,情投意合,半年之后我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在一个月光如水,寂静明媚的初冬夜晚,我们俩手牵着手徜徉在空旷的校园,她对我暖暖地说:"明天到我家去,我要带你去见我的爸妈!",我们相视而笑,月亮羞搭搭地躲进云层里,我只感觉到寂静的校园上空有一种淡淡幸福的味道在悄悄弥漫。
那一年,那一夜,我彻底失眠,兴奋激动地无法入睡,最后我知道我真的彻底爱上她了。
第二天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和她翻过学校对门的山梁,沿着一条奇岖不平的山间小道前行,约莫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她的家。院坝里堆满了小山似的红薯,一个木架上挂满了正在凉晒的机制面条,一支狗摇晃着尾巴围绕着我们转圈,不停地在我裤脚边嗅着,好象我这初到乍来从未见面的陌生人要经过它严格的考验似的,不知谁喊了一声"毛狗子",这条机灵的狗就走开了。岳母(当时我们俩还未订婚,我称呼她叫姨)满脸堆笑地迎接我们到里屋,家里其他人连忙过来打招呼寒暄。我瞅了半天,未见早已听她说过多次自己最佩服尊敬的父亲,看我诧异的样子,岳母在一旁说:"你叔他还在前面那三分七的长田里摆弄油菜田,掏水沟呢!他这人干啥活就是有点迂阔,一会弄毕了就会回来"。
初冬的天气,白天变短了,夜晚就来的比较早。我在里屋坐了一会儿,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不远处的山边就有了从农户人家窗户里照射出的零星灯光。干完活的农人扛着犁头,肩上背着农具,吆喝着自家的牛往回去。外面马路上时不时就传来了晚归的老母牛的叫声,不知是谁家的黄狗正在狂吠,吓得正在野外觅食的一群鸡仔扑楞着翅膀到处乱串,咯咯哒不停惊恐地叫着。这些动物们的叫声交替出现,还有这晚归农人粗犷的背影,加上这暮霭沉沉的山村景色,构成了一副和谐温馨美妙的旁晚田园图。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这旁晚山村田园的气氛,这样自然、这样质朴、这样恬美。我回到里屋坐下,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看12寸的黑白电视机播出的天气预报,和岳母聊得正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