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仍记得俊哥带领全班同学在操场游荡的午后。阳光洒落,周围的风吹起校服的衣摆。年少的脸庞不经意间便触动了心弦。二零一二年的初秋,校园宁静悠扬。青春的活力与张扬,恣意与搞怪被定格在了相片之中,也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
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纪,书信显得尤为亲切,李同学寄来的明信片塞满了书桌。“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迢迢新秋夕,亭亭月又圆;他称自己为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少年,宣称没有任何一条狗可以吃掉他的青春。
偷得浮生的半日,李同学的电话从遥远的北国打来,肆意的话语中,是我未见过的风光,是若“草色萧条路,槐花零落风”。他戏谑着元稹的艳史,调侃着他的英语君。末了,他轻轻地说了句很想你,风声呼啸而过几乎将他的声音掩盖。夜色微凉,那是我不曾触碰的另一个地方。
记得小疯初见,笑靥如花衣袂翩跹。后来很多个夜晚,我们都绕着学校散步,偶尔走过学海那条长长的走廊,总有些大着胆子的小情侣在那手牵手走过。最喜的莫不是两面爬满爬山虎的绿墙,微风轻抚,似乎泛起晶莹的光泽。
高二之前,我从未真正认识过这座当初义无反顾来求学的小城。据说中学位于小城的中心,也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小疯子带我穿过大街小巷,蓉江河泛起一层层波涛。旭山公园山脚下的鱼池,多条鲤鱼争相游向投下食物的地方。老同学自远方来,我们一步一个脚印登上南山,观音像前的我们,立显渺小,朋友作势伏地跪拜,被我拉走。
不信如来不信佛,高三教学楼在那时的我们眼中是个神圣之地。一日心血来潮,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仿佛被金光笼罩的楼房,从二楼快速穿过,瞥见的是高摞的书和安静的少年。心情久不能平静,身边是恣意嘈杂的讲话声。于是找来纸笔,写下虔诚的话语和小疯子在体育课偷摸地张贴在了楼梯口,随即离开,生怕被人发现。涌下楼梯的学长学姐堵在那里观望,守在不远处的我们则咯咯地笑开。脑海中充斥的是那一帧帧的瞥见,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即将去靠近梦想。引以为傲。
肃静的教室里,班长讲他以为进了所谓最好的中学就可高枕无忧等着升学便可,从来都不是这样,你必须很认真很努力才能和其他人一样。凌晨一直都有做不完和解不出的题,一句卧槽,逗笑了我们,个中滋味,各有体会。时间穿针引线,将一些与你不关联的人和事,渐次铺展在你眼前。就像邹同学去了美丽的枫叶之国,随手拍下的照片便美得不可思议。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会如此遥远空旷。时间又再次挥毫洒墨,硬将与你有关联的人拆分开。罗同学与我们告别的夜晚下起了漂泊大雨,一直觉得这姑娘真好看,浅浅笑有深深梨涡。手写一封信于她,不承想有回信。俊逸的字迹,只记得那四个字: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明明应该欣喜,却无端生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之感。一种无望无力的安慰之词罢了。
温爷爷说今年的百日宣誓没有气势,教室几近明亮,窗外蝉声聒噪。浮现脑海的是我匆忙留于横幅上的名字,淹没在你在他之间。媛媛作为我们第四个生物老师,总爱嘿嘿地笑着讲27.28班的故事。“总有一天你们会感谢俊哥对你们的严厉”,对此,深信不疑。恍然想起秋高气爽的十月,我们扛着班牌,浩浩荡荡,宛如出征的战士,回到教室,我们成了当年安静的少年。听闻有一老师将之记在了他的镜头之下。遗憾的是时至今日也未曾目睹照片的真容。
春风沉醉的夜晚,教学楼已没灯火,全班合唱,《不再见》,两遍。月朗星稀下,小疯子早已泪流满面。
躁动的走廊,我艰难地抢到一隅,底下人头攒动,依稀传来《倔强》。倔强的低年级学生声嘶力竭地喊着“高考加油”。去年今日,我们在下面,听着文科楼和理科楼的对喊,此消彼长,那是所有人的期待。孔明灯放肆地向高远的天空飘去,直至再也望不见。我说今晚夜色那么美,没有人说闭嘴。
“Give me five”是俊哥想给予的幸运开始,两天之后,却是“say goodbye”。终是没有勇气做扔书的第一人,很平静,微微笑和他们一一告别。你瞧,我竟如此明朗。
公交车摇摇晃晃,迎上那夕阳,我捧着鲜艳大红的通知书,哭得不能自已。最是人间留不住的,是那步履匆匆。李同学,选择了留在他的槐花之乡,此去经年,信笺尺素,遥遥无期。小疯子一路向北,我留在了南方,这个没有雪景的城市。
多年以后,再从那条长廊走过,感受往年吹来的风,却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却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我们总是不断的遗失告别,可那些片段,在每一个无眠的深夜,会清晰地浮现,那是我的浮生绮梦,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