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一个家庭的成分很重要,我家是上中农成分,据说是村里成分最高的。每次运动来临,成分最高者,必定遭殃。不知是何原因那个插队的干部不来我家坐了,其他人也很少来了。爸爸在家里很少说话,妈妈则喋喋不休。
那时,大队里的驴子是很金贵的,它可以用来推磨,磨面粉,碾谷子,全靠它。那头驴子只要是被蒙上眼睛,就会欢快地绕圈子,一圈又一圈,好像从不知道疲惫。驴子金贵了,喂驴子的人自然就趾高气扬。妈妈常常因推磨,碾碾子要用大队的驴子,而与喂驴的人发生争吵。农村的吵架,既要比嗓子高低,还要比吵架的技巧。听人吵架成了我儿时不得不接受的一门课程。从吵架中你不但可以学到闻所未闻的知识甚至可以学到辩论的技能。吵架自然也需要勤加练习,方能达到口若悬河,声震环宇。喂驴者每天有吵架的机会,自然是熟能生巧,吵起架来略占上风,妈妈则逊色一些。回到家里,妈妈则把这一切告诉爸爸。爸爸自然要责怪妈妈,不该多事。妈妈就不再说什么。
村里还有一个泼妇,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是粗喉大嗓,吵架更是气势宏伟,她与我家是邻居,自然是妈妈先遭殃。吵架几乎是三天两头都有。我妈口中称她则直接冠名为“半吊”。有时候我甚至忘了她的真名。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家里门锁着,爸爸妈妈都不在,我想应该是下地干活了,于是跑到地里去找。只见妈妈一个人蜷曲着倒在地上,头发散乱,浑身是土,周围则是一滩一滩的呕吐物。我赶忙去扶妈妈,妈妈则一动不动,我吓坏了,赶忙让同去的弟弟去找爸爸来。爸爸来了,默默地背起妈妈,回家了。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妈妈被半吊打了。一种仇恨已深深扎根我心底。我要为妈妈报仇。奇怪的是爸爸好像压根没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