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以武犯禁 ——读《资治通鉴》之三“聂政刺侠累”

作为首卷的第三篇也是本卷最后一篇读书笔记,一直在魏武侯和聂政间犹豫,后来觉得武侯还是和魏惠王这父子俩放一起吧,我们先聊聊聂政,貌似还能串起来。

“安王五年,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以黄金百溢为政母寿,欲因以报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侠累。侠累方坐府上,兵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韩人暴其尸于市,购问,莫能识。其姊闻而往,哭之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奈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遂死于政尸之旁。”

故事简洁明快,侠累与严仲子有仇,聂政受雇于严仲子而杀侠累。

仔细读的话,其实前面还有一段:“威烈王二十四年,盗杀楚声王,国人立其子悼王。”细节未存于书中,但亦是“盗杀”,皆为当时任侠所为,被杀的对象,一个为国相,一个为国主,地位崇高。

司马迁对任侠之人极为推崇,史记中有《刺客列传》和《游侠列传》,为传世名篇。然而韩非子在《五蠹》中则说“侠以武犯禁”,冷兵器时代,个体依靠自身武力值高强而游离于社会法律规则和权力体系之外,并因此而产生破坏力。除了破坏性之外,其还具有不确定性和突然性的特点,常常使得被动防御失去价值,防不胜防,正因其不在统治阶级的掌控之内,同时还对统治阶级产生无法预估的威胁,任侠、游侠,这类人在历朝历代均是专*政的对象。从统治者角度看,游侠的所作所为是对规则的破坏,对其群体或个人产生威胁,而从被统治阶层或游侠自身来看,则是在现行规则或权力无法满足需要或相悖于需要时的权力替代品,是现有规则系统出现缺位而滋生出来的,所谓“替天行道”,替规则制定者行使规则的裁决权,替权力拥有者行使权力。

任何一个种群,为了发展,总会产生各种或明或暗的规则,丛林也有丛林法则,游侠一系,本是以规则破坏者身份出现,但最终也形成了自己的规则世界,即武侠之江湖,或曰“黑*涩会”,其在破坏的同时,也具有了稳定系统的作用。而统治者面对这个群体,也逐渐采取了打拉结合的方式来处理与其的关系。江湖之与庙堂,也有了太极图阴阳鱼的和谐之妙,所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在热兵器时代,江湖逐渐失去对抗的基础和实力,渐渐成了庙堂的附庸,再也承担不了“替代品”的作用,而成为权力的补充,权力不适合做的,则由其代为完成,同是“替天行道”,再读起来却似乎变了味儿。

失去支持的黎庶,在面对规则缺位时,拾起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再次寄希望于“找打坐开封府的青天包大人”“告御状”。

谈到对规则的破坏,其实,今之互联网黑客与古之侠客也有类似的地方,世界黑客大赛也大概相当于华山论剑吧,也有不少互联网公司开出巨奖悬赏黑客对其产品或竞争对手之产品寻找漏洞,正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如今,越大的企业,内部趋向稳定的力量也越大,突破规则传统之人,也会被组织内部的员工视为如外部之黑客一般,称为组织之仇雠,尤其是在如老大帝国一般的国有企业中间,其现象尤为明显。因此导致组织也越来越趋向僵化,失去活性和创造性。在面对外部的威胁和机遇时,企业同时也会渐渐失去判断力。面对如此之情况,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和经济学家也在考虑如何在不失去稳定的前提下,提高组织的活性和创造性,各种基于激励理论的制度纷纷出现,如万科之项目跟进制度,海尔之创客孵化器等等,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零零散散写了这一些,回头想想,貌似“侠以武犯禁”的前一句,“儒以文乱法”并没有随着时代而没落,反而更有与时俱进的意思。韩非子可谓见识深远之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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