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初婳
一、
“丽娟,起来了,快来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和孩子们去学校。”厨房门口,陈天元端着盘子对正在梳头的邹丽娟说。
邹丽娟背对着陈天元,没搭理他。她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右边眉毛处新添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气,想起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腿上和胳膊上那触目惊心的淤青,每每这个时候她真恨不得丢下两个孩子一走了之得了。
“别发呆了,快去吃饭吧,我去叫孩子们起来。”陈天元走到邹丽娟身边,把她推到餐桌旁,然后走向儿子女儿的房间。
他又是这样,每次打完她,就对她各种体贴,那她那颗本来就不坚定的心彻底动摇。
陈天元带着儿子女儿过来吃饭,女儿在邹丽娟身边坐下,她拽过妈妈的手,说:“妈妈,今天我们要……”话还没说完,她看见邹丽娟眉毛处那道红红的伤口,十分紧张的问:“妈妈,你眉毛那里怎么了?”
陈天元原本在给儿子盛粥,听到女儿问话抢先对着女儿说:“妈妈昨天晚上不小心磕到了,没事儿,过一两天就好了,别太担心。”
听到陈天元的话,邹丽娟瞪了他一眼,陈天元连忙心虚的别过眼。
女儿小大人般的对邹丽娟说:“妈妈,你怎么又磕到脸了,你走路要小心一点,磕疼了我们会担心你的。”
女儿关心的话让邹丽娟心里一酸,她连忙低下头喝粥,暗暗把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含糊不清地对女儿说:“妈妈知道了,妈妈以后会小心的。”
二、
把儿子女儿送到教室,邹丽娟就回办公室了。她出门的时候特地戴了一副眼镜用来遮挡伤口,看来效果不错,一路上遇到几个同办公室的老师,他们都没注意到。
可她脸上的伤还是瞒不过相熟的人,她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李秋萍就走了过来。她伸手摘下邹丽娟的眼镜,愤怒地问:“又是陈天元那个王八蛋打的!”
邹丽娟苦笑了一番,没做回答。
看她这般就是肯定了,李秋萍愤愤不平:“我看你和他离婚算了,天天打你,你也忍得了!”
邹丽娟从李秋萍手里拿过眼镜,重新戴上,叹了口气:“我走了两个小孩怎么办?算了,我就是这样的命。他不喝酒的时候对我还是挺好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李秋萍也跟着叹气,她还想说什么,邹丽娟看到有别的老师走进了办公室,连忙打断她:“好了,别说了,你第一节课不是还要上课吗?快去吧,时间不早了。”
李秋萍知道邹丽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抱着教材往教室走去。待李秋萍走后,邹丽娟就开始批改作业。她今天第一节课是从十点开始,得赶快改出作业待会儿给他们发下去。
可没改几本,手机响了,邹丽娟拿起手机一看,是陈天元的弟媳赵海兰。赵海兰没事可不会想着给她打电话,莫非……她连忙接起:“怎么了,海兰?”
赵海兰语气不善:“我说嫂子,你能不能管管天元哥,别老是找我们家天宝问钱好不好?你说问个一两回吧,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亲哥哥,给就给了。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吧,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们夫妻俩辛辛苦苦累来的。就是大风能刮来钱,照天元哥这样隔三差五的问钱,我们捡也捡不赢啊!”
“行了,别说了,嫂子又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陈天宝和赵海兰争执的声音。
“什么不知道,他们是一家子她还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我让他管管你哥别老向你问钱不行啊?”
邹丽娟听到他们快吵起来了,连忙出声:“海兰,天宝,你们放心,我一定让天元把借你们的钱还回去。”
挂断电话,邹丽娟就拨通陈天元的电话。一开始电话那头吵得很,邹丽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胡了”,她顿时气得发抖:“陈天元,你是不是又没上班,去打麻将了!”
陈天元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在上班没呢,刚刚给一个麻将馆里的人送餐,你听到的是他们的声音。”
邹丽娟懒得去管他这句话是真是假,又问:“你是不是又管天宝借钱了?”
陈天元不以为意:“又是赵海兰那个八婆和你说的,我管我弟弟拿点钱怎么了,那个八婆真多事!”
邹丽娟被他的话气得发笑:“陈天元,你有点脸有点皮行不行?有哪个好手好脚的人会老是管自己的弟弟问钱。你赶快把钱还回去,听见没有?”
陈天元显然不愿意:“当年我发达的时候,不也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要不是我那笔钱,他们家能这么快买上房子,也不看看现在这房子都翻了多少倍了。噢,现在我落魄了,问他们拿点钱就不行了?”
当年,他还敢提当年!
“你还敢和我提当年,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当年我们新买的房子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被你输去抵债,到现在我们全家人还在租房子住,可你还是死性不改,隔三差五就去赌钱。我怎么这么倒霉,嫁了你!”
陈天元沉默了。邹丽娟此时躲在卫生间和他打电话,也不想和他多讲:“总之你赶快还钱给人家!”
陈天元这才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三、
下午下班回到家,邹丽娟给陈天元打电话想问他要不要给他留饭,现在是他送餐高峰期,他不会回来吃饭,要到九点半左右才会回来,但有时他会在外面吃饭,所以要先问问他。
可电话却打不通,再打过去还是不通。可能他在骑车不方便接吧,邹丽娟这样想。做饭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给他留了点饭菜。
晚上邹丽娟给孩子们检查完左右就让他们去睡觉了,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十点了,可陈天元还没回来。
她再次拨他的电话,依旧不通。她这才有些担心,他很少不接她的电话,就算他喝醉了酒都会记得接。
邹丽娟焦急不安,可又不知道去哪找他,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陈天元身边都是些酒肉朋友,她从来不屑和他们联系。
在客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陈天元才回来,是别人送他回来的,他已经醉得走路都不稳当了。
邹丽娟把他馋到沙发上坐下,气冲冲的问:“你早上怎么和我说的,‘以后一定戒酒’,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陈天元没说话,邹丽娟只好去给他弄醒酒汤。
可她刚起身,陈天元就一把把她拉住,醉醺醺地说:“我、我问你,你是不是、是不是特瞧、瞧不起我?”
她不想回答他的酒后胡话,挣扎着起来,可陈天元不依不饶,他使劲敲着茶几,大声地说:“我把我们的家产全、全输光了,你、你是不是特恨我?”
邹丽娟急了:“小声点,别发酒疯把孩子们吵醒了!”她连忙把他扶到房间。
快到床边的时候,陈天元猛地推了一把邹丽娟,正好撞到了床头,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他叫着冲她扑过来:“我告诉你邹丽娟,你瞧不起了也好,恨我也好,但这辈子你都只能呆在我身边,别想走!”
邹丽娟心里一凉,连忙起身,陈天元就倒在了她刚刚躺的位置。
她有点不管不顾了,飞快地骑在他身上把他压住,拿过一旁的被子,狠狠地按在他头上。她的手在发抖,可是却下了死劲,不管身下的人怎么挣扎,她都一动不动,死死按着枕头。
邹丽娟看着身下的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缓,冷笑着说:“恨你?我当然恨你!要不是你,我身上能隔三差五就青一块紫一块吗?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住着大房子呢!要不是你,赵海兰那个八婆敢动不动就来奚落我?她见了我还不得恭恭敬敬地叫我嫂子。要不是你……”
良久,她才从陈天元身上下来躺在一旁,好像浑身的力气都在刚刚那一刻用光了,她现在手都抬不起。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面有几只飞蛾绕着灯泡飞来飞去。她笑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有一个安静的夜晚了。
四、
第二天吃早饭,女儿问她:“妈妈,昨晚你又磕到了吗?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对了,爸爸呢,他怎么还没起来?”
邹丽娟看着女儿,温柔地笑道:“是爸爸不小心撞到床。爸爸有点累了,还在睡觉呢,你快吃饭吧。”
到了办公室,李丽萍又走过来,“看你这满面红光,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邹丽娟笑着说:“哪有什么好事。只不过昨天晚上特别安静。”她笑容更甚,“睡了一个好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