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新闻系的学生,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是我们的必读书目之一。
我爱极了这本书,尽管大部分人不喜欢这种类似于说教的读物。但,尼尔波兹曼确实写出了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在枯燥的学术著作里出现了各种美好的句子。就宛如情人一般,不经意间就点亮了我的眼睛。于是,甚为欣喜。
我们的时代,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成为娱乐的附庸。并且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为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现下的时代,我们消费一切可以消费的东西,用娱乐的口吻调侃一切俗世中的东西,并且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消费到一定程度,我们开始消费这个时代最动人的词汇。我们开始消费爱情,于是各种相亲节目层出不穷,我们开始消费梦想,于是各种选秀节目交替出现,我们开始消费亲情,于是亲子节目红遍大江南北,我们开始消费……
不得不承认,我们成为尼尔波兹曼笔下的娱乐至死的物种,似乎是不可避免。在这个连激情都要讲究得体的时代,我们用娱乐消费着一切可供消费的产品、情感、追求和理想。仿佛只有娱乐才能赋予我们自身存在的意义。
我们都不知道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是不是到了最后,我们就会被娱乐吞噬,成为制造娱乐,受娱乐支配的物种?毕竟在美国,大家偏执地认为,上帝偏待那些拥有能够娱乐他人的才能和技巧的人。所以,为了得到上帝的青睐,大家都疯狂地娱乐!娱乐他人,也娱乐自己!
麦克卢汉说,深入一种文化最有效的途径,是了解这种文化中用于会话的工具。我在想,我们这个物种用于会话的工具,是不是已经非诉诸于娱乐不可了?就像,自钟表被发明之后,人类社会就没有了永恒。所以钟表的滴答声,代表的是上帝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日渐削减。
而,自娱乐出现之日起,人类社会就要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钟表的产品是分和秒,娱乐的产品是虚拟的快乐和满足。钟表把时间再现为独立而精确的顺序,娱乐把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明码标价。我们乐在其中,忘乎所以,甚至坦然接受娱乐制造的巨大骗局。现实被无上限地美化,仿佛当下就是最好的时代,不用念及过去,因为历史只对于那些相信过去能够滋养现在的人才有价值,而对于逐渐在进化成娱乐至死的物种而言,他们的时代特征是拒绝记忆。
我是一个拥有浓重怀旧情结的人,于我而言,忘记历史等同于背叛。所以,我不大喜欢这个重度娱乐的世界。总觉得过于粉饰太平的娱乐,容易让人们忘记居安思危;为博眼球而不择手段的娱乐,又实在难脱哗众取宠之嫌。当然,这也许只是我个人根深蒂固的偏见而已。毕竟,娱乐缔造的“乌托邦”美好得失真,我难以置信罢了。
在我的意念世界里,就连真理也被我归为一种文化偏见。原因在于真理不能,也从来没有毫无修饰地存在。可见,表达思想的方式将影响所要表达思想的内容。而我,从一开始,便不信任娱乐。爱屋及乌的反面,厌屋也是及乌的。所以,娱乐构建的一切,实难得我之喜。
何以娱乐至死?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我理解每一个人都有涂鸦的欲望,把教科书上庄严的头像改成充满黑色幽默的形象,也理解,每一个人都有娱乐的欲望,用戏噱的口吻去嘲弄调侃沉重的一切,以示坚强。只是,我不明白,明知道娱乐的最终结果是被反噬和毁灭,那为何还对着娱乐义无反顾?还是存在即合理的论调,让娱乐构建的“乌托邦”继续肢解我们早已支离破碎的时间和注意力?或者娱乐带来的高额利润,已足以收买整个社会,让整个社会心甘情愿地接纳娱乐编织的谎言?那代价未免太大?
因为,如李普曼所说,无法觉察谎言的社会是不自由的。那我们的社会是否已经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