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关中地区渭北旱原。记忆最深刻的,是没有通自来水的时候,每个周末,就要用架子车,拉一个汽油桶改造的水桶,到村子旁边的机井拉水。一次得拉四、五趟,才能够家里一周的用水量。所以,每个家庭成员对于水,都非常珍惜。往往是洗完菜的水,不能倒掉,等吃完饭还要洗锅洗碗,之后,用洗锅水烫了牲畜的饲料。
记得像是九几年吧,进入夏季之后,连续几个月没有半滴自然降水。全县境内严重干旱,最为严重的,是北部山区的几个乡镇。据说那会,为了保命,当地人贱卖家里所有的牲口,连一条狗,一只猫都不留。就这样,仍有一些可恶的贪心鬼,拉一车水去卖,一桶水要四十块。后来政府及时出面,派了所有的消防车,再征用了民间的一些车辆,给严重缺水地区,持续供水。才算挽救了一方百姓。
那年,听我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水是人的命根子,可不敢胡乱糟蹋”。缺水让人们养成了节约的好习惯,可也的确有很多的不方便。
那个时候,虽然属于改革开放之后的时代,可物质的匮乏,和人们收入来源的有限,家里的日常用度并不宽敞。村子里,谁要是到镇上进个馆子,即便是吃个豆腐脑,都不敢四处张扬。要不然,村里的那帮老人天天都要指责,说那人不过日子之类的。这就是人言可畏吧!
生活的艰辛,不但不会压垮热爱生命的人们,他们反而能够找到乐趣!
最让人感到温馨的,就是帮我妈缠毛线。我双手抻着刚买的新毛线,我妈把它缠做一个毛线球。整个过程中,我妈会给我讲述用这些线,给家里人织件什么样子的毛衣,同时还征求我的意见。我们愉快地探讨着毛衣的款式,也想象着穿上身后的那种神气劲儿,心里呀,从前到后就是个暖啊!
让我妈感到特别难受的,莫过于洗头发。那会儿,要是谁家能用上洗发水,绝对是“万元户”级别的。而我妈,总是用她娘家后门口那棵皂角树上收集下来的皂角。那棵树很大,很老。每年结的皂角,供应着几个村子买不起样玩意儿的人使用。
我妈一般都是借着蒸馒头之后,锅里有余下的热水,然后取几个皂角捣烂,放到锅里煮一阵子。完了让一家人挨个儿洗一遍。我特怕用皂角水洗头,因为每次都会不小心搞到眼睛里,特别辣,特别疼。并且我总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紧闭眼睛,总是无法幸免。所以,我每次洗头发都是极不情愿,我妈生拉硬拽地把我摁在盆里,那场面,特别像年底村里杀猪。尤其是,我的嚎叫,响彻云霄,冲破苍穹。
现在的人,要是能用皂角洗头,那感情好啊!纯天然,无污染。可那会儿,总觉得那是下地狱般的感受。最要命的,是皂角洗过头之后,如果不用清水冲干净,头发就像牛毛毡一样,紧紧贴在脑袋上,特别滑稽。可惜的是,我们用水紧张,没有多余的水,让我冲头发。因此,我的童年,对于头发而言,是不忍提及的惨痛回忆。
如今,都长大成人了。更多时候,我不是想我的委屈。而是想我妈。我相信,无论何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爱美绝对是第一位的。我想我妈年轻时候的爱美之心,算是让皂角水给毁了。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真的好想让我妈好好洗个头发,最好再去美发店做个她喜欢的造型,哪怕是我那时候特别讨厌的“鸡窝头”,只要她喜欢就行。因为现在条件好了,她却白了满头青丝。
人呐,最好不要辜负了最美好的时光,错过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么多年,自毕业后,一直缠绕在平凡的为生计的奔波之中。虽然离家不是很远,可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回老家。我妈是香椿嫩芽时,给我留着;槐花没开起来时就捋一大兜,也给我留着;包谷棒子最好吃的时候,掰一些给我留着。她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她孩子最爱吃的。可是,我错过了香椿,错过了槐花,也错过了香喷喷的嫩包谷棒子。
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多少机会,能让我挥霍。只是,每次再见我妈的时候,她又变老了。
每一个孩子,永远都是母亲心头的牵挂!
每一位母亲,永远都是灵魂家园的守护者!
在母亲节来临之际,向我妈以及天下所有的母亲说声:妈妈,我爱你!妈妈,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