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雨熙的脚步刚迈上第一级楼梯,客栈门口忽然窜进来一个小男孩,他衣着普通,神情惊慌,跑进大堂,有店小二想要上前阻拦,小男孩惊魂未定跑着绕过他,却不小心撞到身后正要给客人新添茶水的店小二,店小二身体不稳,拿茶壶的手一个倾斜,茶水直直像千雨熙泼洒过来。
君如墨首先反应过来,袖子一扬,想挡住向千雨熙泼洒的茶水,然而店小二所在的这桌正是楼梯口的一桌,和千雨熙的位置过近,袖子只挡住了一小半的茶水。
滚烫的茶水准确无误泼洒在千雨熙的右手上,春日的衣衫单薄,茶水直接浸透衣衫,千雨熙直感到手臂一块都是剧烈的灼热感。
一旁的君如墨眼神眯了眯,立马拉开她的衣袖,手臂上的皮肤红成一片,很快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
君如墨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焦急:“疼吗?”
千雨熙点了点头,又道:“还好。”
“我去准备药水。”君如墨看了凌允一眼,凌允说完转身去了。
这一个转机,店小二已经捉住了闯进门来的小男孩。
先前门口的中年男子刚好从侧门出来,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对君如墨行礼:“公子。”君如墨默不做声。
他眼睛一跳,转身喝到:“怎么回事?”
店小二看一向沉稳的掌柜发了火,对这位公子的态度很恭敬,脸色瞬间白了,“掌柜,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闯了进来,一时没拦住,才烫伤了这位客人。”
闯进来的小男孩好像也没有料到一下子会出了这种状况,被店小二捉住瑟瑟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掌柜平稳下呼吸,几个呼吸间恢复了平静,对君如墨又是一礼:“公子,不知道出现这样的事情,属下失职,处理好后自向公子请罚。”
店小二会意,拖着小男孩准备出门。小男孩声音带了哭腔,却不敢哭出声。
“慢着。”千雨熙喊住店小二,对君如墨说:“我没什么事,他也不是故意的,不用为难他。”
君如墨轻轻一叹:“听到了吗?”
店小二松开抓住小男孩的手,小男孩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豆大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千雨熙走上前蹲下,递给他锦帕,笑道:“小弟弟,没事了,擦擦眼泪回家吧,下次在外面,记得小心走路,不然伤到自己会很疼的。”
小男孩像是不可置信这么轻松就没事了,接过锦帕说了声“谢谢哥哥”,一溜烟跑出客栈。
凌允拿着准备好的药水上前:“小公子,赶快上楼处理一下,不然会留下伤疤的。”
千雨熙应了一声,转身上楼。
“可否等一下。”是男子的声音,其声恰似流水击石,空明悠扬,又若竹林渺音,洋洋盈耳。只是一个声音,千雨熙在其中却听出天阔云舒的的畅然。
千雨熙回转身,这一个转身,中间似经历了风驰电掣的光影流年,有无数的影子在时空中飘忽不定,想要抓住,然乾坤朗朗,风月无形。
君如墨微微一笑,敛了心绪,眸光似海般深沉:“云太子。”
“无尘公子。”云宸风亦是面含浅笑。
听到这三个字,大堂内瞬间嘈杂起来,不过须臾间,各色嘈杂的声音隐了下去。云太子三个字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平息了浪头。
客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在心底揣摩,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打断两人的话。
这是君如墨和云宸风第二次会面,第一次在蒲家拍卖会,君如墨意在参极草,云风宸去往云都,两人道不同,并未有过多交际。
“兰州的风光果然如世间传言,竟然吸引来了云太子。”君如墨语气平淡,然目光中深藏探究之意。
“无尘公子见笑,宸风不过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也需要饮食起居,无尘公子的微拂客栈是不错的住所。”云宸风轻描淡写,化去了君如墨的探究。
“宸风看到这位公子烫伤,正巧出门在外,宸风携带了疗伤之药云曲膏,不知可能帮上什么忙?”
云宸风一身银白的云锦衫,说话间,他已经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玉瓶是相似的乳白色,可以清晰看到瓶内的青色的膏体物。
身为一国太子,举止文雅,言谈有度。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却又谦逊温和,千雨熙对这个云太子印象良好。
若说疗伤之药,云曲膏其实并不是最好的药,但若说起烫伤,云曲膏是最好的首选。云曲膏产自云国,而云宸风是云国的太子,出自他之手,可以说是良品中的良品。
“云太子客气,初次见面如此好意,在下不过是小小烫伤,受之有愧。”千雨熙拱手相谢,却是拒绝的言辞。
云宸风并不介意,笑道:“千公子谦虚了,实不相瞒,刚才唐突的男孩也与宸风有关,若是千公子不接下此药,宸风愧疚难安。”
千雨熙不再拒绝,“云太子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多谢好意。”
凌允乖觉上前接过药瓶。
君如墨微一礼让,“烫伤需要处理,无尘先往二楼,云太子如果不介意,可以一起前来。无尘让掌柜备下房间,太子可在这里歇息,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开口。”
云宸风略回礼,“无尘公子医术精绝,宸风正好可以请教,如此,多加叨扰。”
三人一起上楼,凌允跟在身后,留下一片安静的大堂。掌柜抱歉的拱手:“各位不好意思,本店出了一点小事故,打扰到各位,如今既然已经解决,各位还请继续。”
堂内的众人神情不一,有些急性子的人顾不上吃饭,结账后匆匆告辞。余下的人一脸了然,却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客栈外,刚才还惊魂未定泪流满面的小男孩嘴角勾起与年龄不符的邪笑,看着消失在大堂内的三人,不再等待,他左手在脸前一闪,转眼已经是成年俊美的男子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小男孩的惊慌。
收起手里的锦帕,顺着一个方向,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黄昏橘黄的暮色中,街上的行人竟是一个都不曾注意到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片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