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普通人家的子弟,我天资一般,从小就没什么惊人的成就:学习平庸,日子也过得平淡无奇。终于有一天我厌恶了这样的生活,厌恶了自己周围的环境,再这样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下去,自己可能会疯掉。加之创业失败,手头上没多少钱了,如果不找到一个可以带来较高收入的工作,我可能连过年都会很窘迫。
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开家乡去一个万里之外的地方寻找机会。通过各种求职渠道,我面试了几家可以驻外工作的岗位,大部分是做驻非洲国家的销售和翻译。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是非洲,我曾经读过一本美国作家的小说《根》,里面讲述了一个美国黑人家族的历史起源和传承。我被里面的内容吸引,决定去看看这片神秘大陆的风土人情,顺便赚点钱回来花。以我的了解,驻非洲的中国员工大都能将工资全部或者大部分攒下,并不是因为当地消费水平低,相反的,非洲的物价比国内高。但是驻外的好处是工资高而且公司包吃包住,每月还发放一定金额的生活补贴。
我的家乡是个典型的高消费低工资城市,号称一点五线城市,而我们当地的生产企业给的工资只有三五千元。驻外虽然补贴高,但是有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就这样低的工资还挑挑拣拣,恨不得非985,211毕业生不用。因此我果断放弃应聘上述本地企业的驻外岗位,向一些外地企业发送了简历。
其中有一家公司对我的条件比较满意,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就通知我入职了。这让我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我不是个胆小的人,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办理了护照,又花了几百块办理了签证。有了护照和签证,公司对我求职的意向更加确定,于是就给我定了机票。两次转机后终于搭上去非洲的航班,先是在埃塞转机,再一站一站地经停各个非洲小国的简易机场。飞机上大部分乘客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中国同胞,他们大都结伴而行,只有我孑然一身。因为经停机场太多,我不得不竖起耳朵听着每一次广播,生怕下早了或者下晚了。听说真的有人曾经提前一站下了飞机,一起了不小的麻烦,这可不是公交车,下错了站还能等下一班。
一路的辛苦和紧张不必赘述,下飞机过安检后就和公司派来接机的同事见了面。时值旱季,公路两旁的荒地枯草连天,有的地方还被野火烧得黑乎乎的,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两三米高的蚂蚁包。不多时就到了公司驻地,大家都在忙碌得工作着,看到新人来报到就匆匆打个招呼算是问候,直到晚上才有空和大家一一认识。
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负责和当地商人谈判以及一切和外人打交道的杂事儿,比如应付官员和警察,甚至上门推销的小贩还有拉人入教的当地传教士等各色社会人士。既然是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这个地区绝大部分人口都是圆脸为主的班图尼格罗人,这就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脸盲。更严重的是当地人大都采用犹太—基督教命名法,第一个名字通常是根据圣经人物起的,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俩叫摩西(Moses),剩下的不是大卫就是约瑟夫。要不就是根据自己的姓,姓往往是部族名或者地名,这两种重名率极高的组合导致了很严重的识别问题。脸盲加上重名让我吃尽了苦头,张冠李戴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差点造成了经济损失。为此我发明了自己的分类方式,比如常见的摩西会被我根据各人的面部特征和体型分为,摩西胖,摩西瘦,摩西高,摩西矮和摩西左脸疤(左脸有个刀疤),这样就可以准确区分不同的摩西。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过年。如果说离家的时候我对这里充满憧憬,恨不得离开家乡越远越好,那么快过年的时候,我彻底改变了。我怀念家乡的一切,尽管公司伙食不错,顿顿小炒,有荤有素,好几个菜,但是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吃这几样。我开始思念家人和朋友,怀念妈妈做的家常菜,虽然她的厨艺都赶不上学校食堂的大锅菜。我怀念家乡熟悉的街道,我甚至怀念冬季白蒙蒙的雾霾所特有的那种轻微窒息感。多么奇怪的感觉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乡愁。
可是我才来几个月,公司规定一年回家一次,所以回家过年是不可能的。我默默地将思乡之情埋在心底,仍然认真工作着,毕竟是自己选的路,含着泪也得走下去。
春节那天,我们去当地商超购物选购年货。不要看非洲人均收入低消费能力差,但是大型商超的商品一应俱全,当然商品大都是进口货,价格也比较高。大家推着购物车各自去喜欢的购物区域扫荡:烟酒和零食是慰籍思乡之情的良药。公司聘请的当地司机也高兴,中国人过年,他们也能跟着沾光。买了那么多东西,自然少不了分一点,除此之外还给他们一些消费,最后大家欢天喜地的回到公司聚餐。
年夜饭自然要丰盛,虽然比平时多很多菜,但是受限于当地的蔬菜品种,我们能做的菜式有限。肉类倒是很多,蔬菜却并无什么特色。大家畅快的吃喝了一通后就各自散去,忙着向家里和亲朋好友发祝福信息了。要不是现在通讯技术发达,这个异国他乡的春节还真的很伤感呢。可以语音也可以视频的即时通讯软件缩短了大家的距离感,也稍微减轻了身在异乡的游子们的思乡之情。尤其是和爸妈的通话,我几次都忍住了没有哭出来,还不停地和他们解释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以前在家过年的时候从未觉得亲情如此重要,甚至觉得父母唠叨,亲戚聒噪,恨不得和他们打个照面就回屋躺着。可是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我却开始珍视这一切,亲情友情固然不能让我们飞黄腾达,但是作为社会动物的我们,是离不开亲人和朋友,原来幸福是这么的简单。
新春降至,谨以此文献给身在国外打拼的朋友,愿每一个海外同胞能够过一个平安快乐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