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违的家乡,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青的草,绿的树,连绵起伏的山坡,弯弯曲曲的山路,就连田野里的空气都让人倍感窝心、舒适。
无论在外过的是好是坏,是锦衣玉食还是只能果腹,家是所有游子的心灵寄托,是对温暖的渴望,是爱的思念,尽管可能过不了多久那颗火热的心忍受不了平淡,又想着出离,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又会心心念念地想回来。就像小时候在外疯玩的孩子,外面无论多么好不好玩,天黑了总要回家。
少良带着小梦在他们村的漫天野地里漫步,指给她看哪一块是他家的田地,哪一个是他小时候捉鱼的地方。相处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走近少良的曾经生活的地方,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刚回家的那些日子,他俩经常东跑跑西走走,他们到以前共同上学的地方,到河边的大坝上,一起回顾属于他们的青春。
他骑着摩托带着她去镇上买她卤猪蹄,再买上两笼小笼包,他们提着这些吃食坐在田野上,就在那聊呀聊,半天也不回家,也不知道聊得都是些什么?反正就是开心,那种喜悦就像童年跟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心爱之物一样开心。
小梦想如果没有恼人的婚事要操心,这种快乐一直延续下去多好。
那天他们终于聊到了他们这次回来的主题,举办婚礼。小梦说:“你家也不和我提彩礼的事,看来只能用我们自己的钱做彩礼了,开店赚的那点钱,你拿8000多出来吧,给我一半我拿回去给爸妈,就当是我这一年打工挣的工资,余下的4000就当作彩礼,不然实在说不过去,他们养我了一翻如果我一点不表示,心里实在会内疚死的。”
少良抬头望向远方答道:‘反正我俩只有这么多钱了,这些钱本来就留着结婚用的,怎么用你看着办吧!只要你爸妈同意就行。”
小梦叹了一口气小声抱怨道:“他们同意不同意我尽力说服吧,反正最多也就是生点闷气。不过,你们家也真是的,哪有儿子结婚,家长一分钱不出的。再没钱借点钱结婚还不行吗?”
本来都好好的,少良突然一下就不开心了,他眉头一皱,不满地说:“你说得倒轻巧,借钱是容易的事吗?再说谁说我们爸妈不花钱的,你看看要拍婚纱照,要过小礼、办酒席这不都得要钱吗?”
小梦算是发现了,平时他俩无论处得多好,只要一提到他们双方的家人,无论说的什么内容,结果总是一谈就崩。
小梦被少良这么一凶,心中又冒出怨气,轻蔑地说:“婚纱照?”她用质疑的声调代替她要所说的所有的话语。
不提到婚纱照还好,一说到婚纱照小梦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哥他姐还有周边的邻居,谁的婚纱照不是拍两千多一套的,只有她拍得是799的套餐。拍了两组照片,还能送结婚当天新娘妆和当天穿得婚纱。这是什么样的质量可想而知了。
拍照的那天就连少良姐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地问:要不要换个套餐。少良连忙说:“就是个形式,意思一下就行了,拍那么多干嘛!”小梦便不再说话,因为小梦不喜欢和少良起争执,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她是能迁就就迁就。
可是她有时候又觉得少良一点也不替她着想,在一些小事上他好像就没拿她当个女的,还是她太好说话了呢。
小梦难免会想,也许他们家就是拿她当傻子一样看的吧,他家有二十多亩田,爸爸是有工作,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就算家里没钱,借钱是绝对借得到的,怎么可能借不到结婚的钱,可是少良不想让家人借钱她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是借了钱,以少良的性子还是他们自己还,那又何必讲哪些排场。
少良缕次强调的话题:我们又不在家生活,要那些东西干嘛。”谁说不是呢?道理小梦是认同的,几乎是无从反驳,可是一切总是那么的让人失落。
买晚礼服的那天更是令小梦伤心的一天,大街小巷逛了个遍,也没有挑到合适的礼服,因为少良只带她在大卖场和购物中心转悠,除了看见几件类似服务员穿的旗袍之外,她没有看见一件像样的晚礼服。
好不容易在路边一家专卖店看中一件,价格贵不说,少良却一直说不好看,又说反正就穿一天是个意思就行了买那么贵干嘛,然后礼服没买成,最后买了一件灰色的衬衫式连衣裙。
少良看个那条裙子说:“这个裙子颜色太不好了吧?也不值200块呀。
小梦开始恼火:”又要实惠又要好看,哪有那么好的事,新娘三天回门是不能穿在娘家穿过的衣服的,那天是必须要穿一件新衣服回去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什么都不让买,那我穿什么?”
“谁不让你买了,是你挑半天都没有挑好,我只是说这件颜色不好而已,少良一脸的烦躁,你们女人逛街就是麻烦。”
“我怎么麻烦了,不是你说要实用吗?鲜艳的在饭店做事怎么穿,过几天回去不是还要干活穿。”小梦委屈的眼泪啪嗒。
“行行行,随你随你!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我不说了还不心行吗?少良满心不悦地嘀咕着,买个东西真费劲。”
小梦气得当场就发火了:“我买东西费劲,人家结婚过小礼买婚服,后来跟一排七大姑八大姨的娘家人,不仅吃着喝着还要给人家买衣服,我为了给你省钱,跟家人说我们新事新办,谁也不要跟着,金银手饰我一样没买,你还要怎么省劲?”
这是她们又一次激烈争吵,以往他们也不是没有矛盾,每次都是语气不好呛几句,然后都默不作声了。
可是自从谈婚论嫁,他们就无法淡定了,好像每个人都是据理力争,他们真的是为自己再挣吗?不,他们是为自己的家长再争,生怕自己不争就成了家长眼中的不孝之子。
小梦当然不是为了那些东西,如果为了钱,她又何尝找不到有钱的男朋友。
可是她真的不开心,人家结婚都是欢天喜地,只有她两头不讨好,被娘家指責,被婆家嫌弃,这年头怎么越是好人越被欺负呢?想想自己同村姑娘,哪一个在婆家面前不耀武扬威的,哪一个不比她风光百倍。她又哪一点比别人差了,在村里有几家比她家家庭条件好,有几个女孩比她文化高,有哪个女孩比她漂亮多少?为什么她的婚礼要寒酸到这种程度?
然而这都是她自找的。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她回家对家人说起彩礼的那个场景,她说:“爸妈,他家条件不好,也出不起多少彩礼,我们以后也不在家生活,所以我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你看给你们4000块钱行不行?”
小梦的爸爸气得一声不吭,哥哥更是一脸铁青,姐姐眉头一皱嘴巴一撇说:“你也真能说出口,你去打听打听现在是什么年代,2006年了。你到我们村还是别的村,上上下下都问一遍,有没有人家现在结婚论千的。”
小梦瞅了一眼姐姐说:“姐,他家是真的没钱!”
嫂子接着说:“谁家有钱,这年头谁家有钱,谁家结婚不都是借的。借了让他家人还呗!”
小梦苦着脸说:“少良说借了还是要我们自己还,现在那个店被小混混闹得也开不下去了,我也怕自己没有偿还能力。”
“你傻啊,这年头还有谁结婚自己还帐的,谁家结婚不都是明说婚后不还帐的。”嫂子双手抱怀不屑地说。
“我做不出来!”小梦在嘴里嘀咕了一声。
“你就傻吧!你以为你这样替人家着想,人家会感谢你,你想多了,人家巴不得一分不花呢?”姐姐看着她的窝襄相又出言不逊道。
这时爸爸突然开口了:“吵什么吵,都别说了,这是她自己的事自己定,以后吃苦受累都是她自己,别怪我们没提醒就是了。”
从小到大,小梦都没有被爸爸骂过,更没爸爸嫌弃过,而这次小梦分明看见了爸爸眼中的厌恶,小梦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刷刷地掉个不停。
妈妈出来圆场道:“算了,随她去吧,我们家也不是那种贪别人彩礼的人家,他家来多少彩礼都行,我照着彩礼把东西买回去,反正她们今后也不在家住,电器什么的确实都用不上,别人家要是问起,我们就说孩子日后不在家生活,就是回来办个仪式,一切从简也不丢人。”
姐姐唉了一声不再说话,嫂子哐得一声甩手出门。哥哥也没好气地说:“我们不管,你就上杆子往人家爬吧,好像嫁不出去似得,你爱怎滴就怎滴吧,看看人家能不能把你捧上天。”说罢也跟着嫂子一起走了。
小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这么惨了,到头来还落得两头不是人呢?
少良一言不发,闷头闷脑的站在墙角,许久才说一句:“后悔了?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啊!我穷啊!”
小梦看着少良那颓废的样子,再一次的心碎了,她怎么忍心伤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呢?
罢了,罢了,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这大概就叫贫贱夫妻百事哀。自己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
她擦干了眼泪:“走吧,我不买了礼服,家里有一条以前公司办年会的时候,人家送我的一件,枣红色的,可以应付过去。
然后去那边买双红鞋子吧,她指着路边上的一个老人看的摊位说,结婚那天总归要穿一下的,我看那里有双花色的,倒也可以代替红色。于是,他们不声不响地一起走过去,她花了28元买了一双花布鞋子就回去了。
过小礼的那天,少良家送来了一条猪腿,几箱酒,几条烟,四箱饼干,两只鸡,一把用红纸包裹的粉丝,鞭炮劈里啪啦地炸响了整个院子,呼啦啦地屋子里涌来一批看热闹的邻居们,嘴里嚷嚷着要吃喜糖。
可是小梦到处找、到处翻,怎么也不见喜糖的踪影。邻居们都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这家这么小气,连颗喜糖都不买来,今天把送礼的人灌醉,让他们出不了门。”
小梦的姐姐本来就心有余气,觉得少良家对小梦不重视,听到没有喜糖就更气了,她对小梦说:“连个喜糖都没有,打电话找他要,让他们送过来。”
妈妈说:“都是小事,说什么说,自己去小店买一点不就行了,这么大声音够不够丢人的。”
小梦也不懂家里的什么规矩,只觉得这次她又让家人丢脸了,她心里也是一肚子窝火,她拿起电话就给少良打了过去,口气十分地不悦地说:“少良你们家怎么喜糖都不放的,现在邻居在这要糖呢?”
少良本想说这就去卖,等一下送过去的,就听他妈说:“少良什么事啊,忙死了,你还在那跟谁讲电话。”少良大声回答说,妈我们没送喜糖。由于少良的声音太大,他的姨妈们都听到了:“呦,这家人这么小气呀,一点喜糖还打电话来说说。”
少良赶快说:“不是,邻居们去讨喜糖吃,小梦发现没有,就打电话和我说一声 ,我想如果家里有就给他们送过去。”
他妈说:“屁大点事,也让你跑一趟。”
小梦听着少良这边乱糟糟的一片也不说话,语气就更不好了:“喂,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家是怎么做事的呀!"
少良也是两头受气,心情也烦燥起来:“你不能自己去买一下吗?小店离你家那么近,多大点事至于打个电话来说吗?”
“就是就是,别惯着她,他老姨在一边帮腔说,少良就是脾气太好了,谁嫁给他就是讨了个大便宜。”他的二姨三姨也一起附和:“这家人真是小气,太斤斤计较了吧。”
小梦听着少良气哼哼地语气,她是又生气又奈。生气的是自从回到家谈到婚事之后,少良就像变了一个人,一点不顾她的感受,无奈的是面对自己这一大家子的人她还要不停的给家人说好话。
她放下电话对妈妈说,估计是把送礼的时候把糖果弄丢了,少良在家也没找到,我先去小店里买一点给大家伙散散吧。
忙碌了一天总算到了晚上,小梦的家与少良的家其实相距仅仅3里地,可是除了刚回家那几天俩人经常在一起,后来他俩几乎没见过面。每天都是忙各自的事情,有什么要紧的事也都是在电话里沟通。
小梦真的好想他,好想像以前一样趴在他怀里撒撒娇或是大哭一场,可是少良已经好久没有和她说知心话了。
她再一次拔出了少良的电话:“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 ,杂事一堆。”少良不想细说。
“你最近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了?”小梦本意是想来少良这里求安慰的,她其实想说,我想你了,你能来看看我吗?或是我们都不要生气好不好?
可是少良听起开就像是指责,他立刻就像刺猬一样:“我说得难道不对吗?不就是一点糖果吗?你看你还不依不饶的,有谁规定糖果必须是男方买的,你自己家要用糖就自己买。我二姨她们说,她们那里就是有的人家糖果都是女方家买的!”少良还沉浸在被姨妈们轮翻洗脑的思想里。完全感受不到小梦的委屈。
“石少良,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一点主见都没有了,我们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俩说得好好的,如果双方家人对礼数和风俗有争执,无论他们怎么争,我们都要有自己的立场,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过日子的是我们。你现在是怎么了?你这种态度有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感受?”小梦带着哭呛在电话时哭开了。
少良也是莫明地烦燥,他已经够烦的了,她怎么就不能体谅她一下呢:“是谁说话不算话了,你才是那个没有主见的人,你家人一说你,你就什么都忘记了?你看看你最近的心态,我们家做什么事是合你心意的,当初说好什么都不要的,现在又什么都要?”
“石少良,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想要你家什么了?你家又给我什么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婚到底还要不结了?”小梦总于爆发了。
“随你,爱结不结 ,你想怎么就怎么?”少良像只斗鸡一样,一下不愿示弱。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不想结了是吧?有什么了不起,不结就不结,谁怕谁?”小梦啪得挂了电话。
少良始终也没有再打过去。他不明白为什么结个婚就会有那么多事呢?他想起了临行前小梦对他说的话:“结婚就是很烦的事,我们两家离得那么近,到时候各种这个礼数周不周道的是肯定很多,我爸妈都是不拘小结的人,可是我们家门户很大难免会有点什么小要求,你家你妈又那么要面子,这中间肯定会有摩擦,到时候我们俩一定要稳住了,我听见过太多人因为双方家人你强我胜的,最终闹掰了。我们一定不要这样好吗?”
多么懂事的女孩啊!少良想,当初说得那么好听,现在怎么也变了呢。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物质的女生吗?他无比烦恼的走到他新布置的婚房里。
他想女人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