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桢跟沈世钧说道:“我也觉得我和姐姐不像。不过有时候自己看着并不像,外人倒一看见就知道是一家人。”
-1-曼桢和曼璐的曲折爱情
曼桢和曼璐是姐妹,曼璐是顾家的长女,曼桢排行老二。两人之间年龄相差最近,情谊也最深。
曼桢姐妹早年丧父,一大家子人一下子丧失了收入来源,生活岌岌可危,无可奈何之下, 曼璐只能出外谋生。曼璐没上过几年学,找不到什么工作,没办法只好下海做了舞女。一家人的生活渐渐好起来。
后来,沈世钧和曼桢好了以后,曼桢跟他坦白姐姐的“过去”时,世钧体贴地回答:舞女也有好的。曼桢淡淡一笑:好的舞女哪能养活了一家子人。
说的就是曼璐并不是单纯的陪人跳舞的舞女,她在风尘中混生活,最终只能出卖身体。
那时曼璐已经有了家世相当的恋人张豫谨,豫谨来到曼璐工作的舞厅,跟对曼璐毛手毛脚的客人起了冲突,并最终动了手,被警察抓到了局里,曼璐过来把他保出去。豫谨一句话没说,曼璐恨恨地说:干嘛跟人打架?我要养家……我们分手吧。说完这话的曼璐转身决绝离去。身后的豫谨无言以对。
在这段关系中,曼璐因为自己的女支女身份,最终和豫谨分手。张豫瑾绝望离开这么多年, 再次返回时却又爱上曼璐的妹妹曼桢。
曼桢作为顾家二女儿,因为有了姐姐的庇护,得以安稳地上学,在姐姐的供养下上到大学,接受了大学教育。毕业后找到一份工厂办公室文员的工作,也可以挣一点钱了。她很高兴,终于可以和姐姐一起撑起这个家。当然,曼桢深层的想法是自己能够不再花姐姐的钱。不管怎么说,她总觉得姐姐的钱不干净。而自己花了她的钱,也不那么干净了。
在工作中,曼桢认识了同在一个工厂工作的沈世钧。世钧出身南京富商家庭,家里很有钱。
世钧第一次见到曼桢是在小饭馆里,他和叔惠一起出来吃饭,一到饭馆,叔惠和一个坐在饭馆的少女打招呼,女孩长得漂亮,性格也伶俐,世钧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世钧对曼桢的感情是一见钟情。所谓只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就再也难把你忘怀。手忙脚乱之下,世钧错把大家涮筷子的脏水当茶水喝进肚里。曼桢见了他的憨厚模样,虽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也被这个男孩子所吸引。
饭后,三人结伴去照相。因为世钧的妈妈想念世钧,来信索要照片。三人来到郊野,开始拍照。
在给世钧拍独照之前,曼桢发现世钧脸颊上有油污,跑上来,用袖子给他擦,一边擦一边说,这要是给伯母看见,以为你在外边受多大委屈呢。
世钧木讷地接受了曼桢给自己擦脸,心里充满了温情。这个冬天也因为曼桢的靠近而变得温暖起来。
拍完了独照,世钧又和叔惠拍合影,两人一拍再拍。后来看拍得差不多了,叔惠提议回去,因为大冬天在外面这么久,身体都快冻僵了。
曼桢赶紧说,给我和世钧拍一张。于是,两人摆好姿势,叔惠摆弄相机,各种捉弄他们,结果临到最后按快门时,发现没有胶卷了。
曼桢和世钧互相对看了一眼,心里的遗憾无一表达。这就像是一个隐喻,预示了两个人的感情只能是一场空。虽然过程中充满各种故事,但最终就是没有结果,因为胶卷没了。
和世钧的交往,曼桢是有顾虑的。因为自己有那样一个姐姐。所以,她找了一个机会和世钧坦白。就有了开篇那个对话。不管怎样,世钧并没有表示出嫌弃。所以,曼桢在确定曼璐最终嫁给投机分子祝鸿才后,无比高兴地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世钧。
天真的曼桢以为从此以后隔在自己和世钧之间的藩篱就彻底消失了。殊不知,姐姐曼璐当过舞女这事对她生命和生活的影响将覆盖她一生。
-2-曼桢掉进曼璐的圈套
曼璐结婚后,祝鸿才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他发了财。所以人人都说曼璐有帮夫运。即使如此,祝鸿才也不满足,因为曼璐以前是女支女,而且曼璐不能生育,祝鸿才怎么想心里都很窝塞。
所以为了保全自已的地位,也为了满足祝鸿才的色心,曼璐设下圈套说自己生病,骗曼桢来自己家,而且留她住下,然后把祝鸿才放进去,强暴了曼桢。
曼璐作为姐姐,可谓狠矣。在利益面前,她不再顾及姐妹情谊。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竟然认为自己是为曼桢好,因为毕竟祝鸿才有钱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曼桢被玷辱后,曼璐劝曼桢嫁给祝做姨太太,还说,祝鸿才真是爱她。曼桢骂她:你怎么这么下贱?曼璐听到这话,大怒:同为顾家的女儿,我怎么就这么下贱,而你就那么高贵!说完她摔门而去。并把曼桢软禁一年。一年后,曼桢为姐姐、姐夫生下儿子荣宝,并找机会逃出了祝家。
在曼桢去姐姐家之前,曼桢和世钧还在为曼璐的事情吵架。两人一度冷战,可以说,世钧对曼桢的爱是不自信的。
后来世钧找到曼璐家。曼璐撒了一个大谎,声称曼桢已经嫁给张豫谨。而世钧竟然相信了,仅凭曼璐一面之词就相信了曼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移情别恋,嫁给了别人。
曼璐还回了当年世钧送给曼桢的戒指。懦弱的世钧死了心,走出曼璐家,他就把戒指扔到了河里。他不知道的是,曼桢就在和他一墙之隔的房子里被禁锢着。后来父亲病逝,世钧无奈只能在家人的安排下与表妹石翠芝结婚。
一年之后,逃出祝家的曼桢四处打探世钧的消息,后来知道他结了婚,就没有再找他。在姐姐死后,为了孩子,她选择嫁给祝鸿才。
曼桢跟曼璐还是有点像的,当年曼璐为了养活全家人选择牺牲自己,如今曼桢为了儿子选择嫁给流氓。这姐俩果然互为影子,彼此是对方的镜像。虽表面上看着,一个低贱,一个高贵,其实骨子里一个样儿。
当然,曼桢到底还是受过大学教育的新女性,后来她醒悟过来坚决和祝鸿才离了婚,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
曼桢和世钧的爱情固然让人唏嘘,但是,曼桢和曼璐这对姐妹对亲情的表达却更让我陷入沉思。
我们现在经常说的一个词是,塑料姐妹花。曼桢和曼璐是亲姐妹,尚且如此。还用多说别的吗?
-3-曼桢:长大后我就变成了你
小说中,姐妹相残的故事比曼桢和世钧的爱情故事更加让我们能够看清人性的某些方面。
曼璐作为顾家的长女,在父亲去世撇下一家老小无以为生时,她选择挺身而出,靠自己弱女子的身躯支撑起一个大家庭。因为没上过几年学,她只能去做舞女,为此,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曼璐本性是一个温柔、敦厚、善良、勇敢、勇于担当的女孩子。她做了一家人的救世主,只可惜是卑贱的救世主。
曼璐在风尘场中浸染了太久,导致她性格的异变。人的精神是不能独立存在的,当身体被破坏殆尽,心灵的纯真也不复存在。在这个风月场中,只有财色的交换,只有互相利用,从来就没有爱。
曼璐在无爱的荒原中跋涉太久,在这个风月场这个大染缸中被浸得遍体乌黑,身体如此,心灵也是。
曼璐变成一个自私、邪恶的女人。在昔日的恋人张豫谨转而去追求曼桢时,她痛苦地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坨垃圾,谁经过她身边都要掩鼻而过。
她对着妹妹曼桢大喊:都是顾家的女儿,凭什么你那么高贵,而我就这么低贱?!
是的,凭什么?!
她受不了!她要报复!
我不能得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我如果要毁灭,那就先毁灭你。
于是她向妹妹举起了报复之手。电影《半生缘》中这个情节拍得特别震撼:万籁俱寂的夜里,喝醉的祝鸿才在曼璐的授意下,跌跌撞撞走向曼桢所在的客卧;曼璐一个人走到空荡荡的大厅里。一群鸽子呼啦啦飞出了家门,飞向了夜空!
这些鸽子隐喻着曼璐最后的善良和纯真。从此刻开始,她彻底堕入了地狱!
曼桢在姐姐的供养下,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工厂找到一个办公室文员的工作,工作体面,轻松。她希望通过知识创造财富、改变命运、获取尊严,也把自己的家庭拉出泥潭。所以,她在下班时间找了好几个兼职赚钱补贴家用。
曼桢好面子,性格要强,她立志通过自己的力量养活一大家子,因此几次拒绝世钧的求婚的意愿。不是她不爱他,而是她不能舍弃自己的家人。
曼桢在被姐姐设计被祝鸿才强暴后也不低头,不向封建贞操观屈服,而是想法设法逃出祝家,通过教书谋生,然后等着世钧来营救她走出泥潭。
曼桢是这么勇敢的女性,但是,骨子里却依然有传统的一面,主要表现在,她最终为了儿子嫁给了祝鸿才这个强暴犯。
在这点上,她和姐姐曼璐一样。在命运的打击面前,两人的选择都是出卖自己,选择了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道路。
当然,在和祝鸿才共同生活的时间里,她一点点看请了自己的内心,所以,她最终带着儿子和祝鸿才离婚。曼桢的自我救赎之路之所以走得这么艰难。是因为她的不自信。
因为曼璐是曼桢的原罪。曼桢是姐姐一手培养出来的,曼桢的学费都是曼璐通过卖身得来的。在工厂做文员的曼桢哪怕再要强、再独立,也依然无法摆脱自己身上的原罪。在曼桢为了儿子嫁给强暴犯后,她这才深深理解了姐姐。原来,她和姐姐没有什么不同。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就是姐姐的镜像。正是姐妹之间的这种共同命运,曼桢最终原谅了曼璐对自己犯下的罪。
-4-写在最后
人的发展是有无数可能的,而曼桢就是曼璐的另一种可能。如果顾父不死,那么曼璐就会是另一个曼桢;更何况曼桢还是曼璐一手培养出来的!因此说,曼璐毁掉曼桢,其实质是毁掉自己。
就这样,曼璐被邪恶所吞噬,从肉体到精神。
我无数次替曼璐设想过未来。现在曼桢已经可以养家了,而且眼看着曼桢可以嫁个比较好的人家,想来以后应该也能帮扶顾家。这时曼璐完全可以选择退出风月场,洗尽铅华,重回家庭,开始新的生活。
顾家可以搬家,曼璐在家帮帮母亲,平淡度日;当然也可以选择回乡下避居;不再以嫁人为业,但是如果实在有合适的对象,也可以考虑。
但是曼璐却为了自保选择了一条最残酷的道路:以牺牲亲妹妹为代价,留住一个流氓,留住一个千疮百孔的婚姻。最终,毁掉妹妹的美好未来,也彻底毁掉自己。
《甄嬛传》里有这样一句经典台词:今日是姐妹,明日是仇敌,面前是笑脸,背后是刀子。
但是,曼桢和曼璐的关系不仅仅如此,姐妹相残的背后有更深刻的社会和人性的原因。每个无爱心灵的背后,都深藏着自我毁灭的因子。
曼璐在无爱的荒原里挣扎得太久,男人拿她作玩物,家人也只把她当摇钱树,没有人以爱浇灌她,她的心灵慢慢萎缩枯干……最终让她做出了灭绝人伦的选择!
女人当自强,如果没有人爱你,请学会自己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