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
转眼你走了已经49天,你的断七到了,49天前的今天,圣诞平安夜,上午8点13分,你的生命被残忍的病痛折磨到了最后时刻,当时我拼命的跪求医生,其实我知道各种抢救都已经无济于事,我还是疯了一样让医生继续给你做心肺复苏,一直按,不要停。我哭着和医生说,你看,他有心跳,医生无奈的说,这些可都是我手按上去的数字啊。我瘫坐在地上,我心里知道,我的阿力在和病魔顽强的斗争了三个月零三天后,真不行了。
我心里唯一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我一样一样去做,因为没有人能代替,孩子太小,你父母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唯有我作为妻子去勇敢面对与坚持。从你的制服选样到遗像选择,从你身后事的安排到各种准备打点,从灵堂的布置到追悼会的召开,我都咬破嘴唇,自己挣扎着在一件件解决,现在事后想想,我是从哪里来的理智可以办这一件又一件极其残忍又痛苦的事情,直到你被推进火化间刹那,我痛苦得昏厥在地不省人事,因为我知道,我的阿力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那时候的我也很模糊,我觉得这是一场梦,是一个幻觉,是全世界给我开的一个大玩笑,我这么多天的努力,这么多天的苦苦支撑,却换成了心电图的一条直线,我痛苦,我气愤,我生气,我伤心,9月21日还自己走着去医院,10月17日还自己走进重症室的老公就这么走了,永远都不回来了,是永远啊。
在这之前我可以像一个战士一样去战斗,可以为你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我可以使12分的劲,我可以拿着你的病例,你的片子,一次次的去跪求医生,唯独面对咱们的儿子,我真的很难面对乐乐,爸爸去世的消息到24日中午都没有一个家人能有勇气告诉他,也只有我自己去说,我把儿子抱过来,告诉他,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把爸爸看好;同时告诉他,你爸爸是个英雄,爸爸虽然走了,你还有妈妈,还有好多人在爱你关心你,儿子紧紧的抱住我,嚎啕大哭……
今天,我们又来到雷甸,每一个你的七,我都会带儿子回家,我在你的灵位前和你说上一些话,就像我们以前在车里,在沙发上那样闲聊,只是我有来言,你没去语,再也没有人回应我,我很多时间都有把照片摘下来摔碎的冲动,因为我恨,我不愿意我的老公就成了挂在墙上的照片了,那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帮我妥善处理,那个遇人遇事都老少和气的阿力,那个救人无数从来都把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的消防英雄居然扔下我们走了,我不相信。孩子这么小,还是说懂也不懂的年纪,父母那么需要你,而你把所有的人都扔给我,把所有的重担都压给我,说走就走,你是否有问我一句,你挑的起吗?你走多简单,我可怎么办?我好端端的日子,突然从天堂掉入地狱,翻天覆地一片混沌,全乱了。这一个多月里,我白天强装坚强,照常工作,然后处理各种你的身后事,晚上痛哭流涕,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别人很想安慰我,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家人很想劝劝我,却自己先难过起来。为了孩子,为了父母,我不敢哭,总是装着坚强,可是我心里真的过不去啊,其实生活上的艰难,我都能抗,房贷我能还,亲戚朋友的欠款我也能还,大不了苦一点;孩子我能照顾,他学习上的监督,我也天天能做,每天早上送他上学,晚上去接他放学,吃饱穿暖,这些都没有问题,无非就是累点难点苦点穷点,这些都打不垮我,我最承受不了的精神信仰的倒塌。这些年,我死心塌地地爱你依赖你,也越来越相信,我们这样努力下去生活会越来越好,我们从一无所有到买了车,买了房,真的朝越来越好的生活迈进了,而你却突然爽约了,你不干了,你走了,而且是永远走了,你真的让我瞬间失重,完全被打蒙。我们的生活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不应该这样。原以为生离死别都只是传说,哪里想到他说来就来了。原以为我们会天长地久一起走,哪想到转眼就走到了尽头。
你走了,我好像比大家想象的都坚强,工作照常,孩子懂事,你雷甸的父母我也尽自己全力在照顾。别人都以为我会慢慢淡忘,可是谁又知道,我这四十多天,没有一天不悲伤,没有一天不想念,有时候开车开着开着,就泪流满面,然后只能靠边停一下;有时候以前的照片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你曾经存在的位置,变成了我生命里一个巨大的黑洞,我拼命填却怎么也填不满,那里面时时溢出的悲痛,不断不断的将我淹没。
路过我们以前一起吃过的饭店,走过我们以前一起去过的理发店,听到你以前喜欢听的歌曲,我都很陷入悲伤。我的脑子经常会有很多自责。如果当初多劝你一句,多阻止你一下,如果你的工作不这么拼命,如果我们不去雷甸,如果你不这么辛苦,如果早点去看医生,是不是结局就可以改变,我做梦都想要个撤回健,让老天把你还回来。所以我现在的人矛盾得很,我怕安静却又害怕热闹,我怕想起你的好却又怕忘了你的好,我想收藏你的一切物品却又想全部把他拿掉。
我现在其实不怕乐乐东西掉了,偶尔作业忘记拿了,今天被老师批评了,我就怕自己有时候会想喊你去管管乐乐呀,而你却再也不会把孩子带入书房,检查作业,你再也不会赶到学校,告诉老师,我是他父亲。这种瞬间袭来的穿入骨髓的悲伤,才是我最无法承受的。
你走后的一个多月,乐乐懂事的让人心疼,其实11岁的年纪,实在不应该承受这么的痛苦,我去学校接他,看着其他的父亲在校门口等自己的孩子,看到孩子的小手紧紧的攥着爸爸的大手,我的眼泪在眼圈打转,我知道,我的孩子再也没有父亲来接了,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不会给他机会喊一声爸爸,不会抱他亲他教训他,不会再背起孩子的书包告诉他我在车上等你,不会知道他以后大了上哪所大学找什么样的女朋友,他以后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他人生所有重要的阶段,你都将缺席。你这一走,你知道你欠下儿子多少啊,我若是他,我不会原谅。但是我知道儿子肯定原谅你,因为你那么爱他,那么舍不得他,那么的放心不下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最牵挂的还是他,儿子也同样爱你,你走以后,他剥了很多很多的瓜子放在你的照片前,他说爸爸喜欢吃,以前都是爸爸剥给我吃,现在我剥给爸爸吃,就是爸爸是不是吃到了,我真的不知道。
我常常在心里和你道歉,阿力,你回来吧,我一定比以前更加爱你,照顾你,把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买最好的衣服给你,再也不小孩子气惹你生气,可是,你终究是不会回来的,你再也不会陪我去看哈尔滨的雪,香港的夜了。有时候想想,我们的这场相逢,真像是做了一场美丽的梦,虽然梦醒人散,狼藉一片,但我从未后悔。阿力很高兴,能和你走过这12年,你曾给我的,我一世不忘,我将努力幸福,不负你曾爱我至深,更盼你能幸福,无论置身何处。
岚岚
2018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