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打交道的一是军人一是学生。一如相对直爽,一如相对单纯。
至于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谈恋爱。要战战兢兢地揣摩别人想什么,而且还要想在前面。
确实不是何处都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快意人生。举目所及到处都是漂浮着油彩的水面,到处是涂抹着脂粉的脸皮,到处是被压缩了九又十分之九的话语……我勒着自己的缰绳,好让如烈马一样的脾气能够踮起铁蹄,以小于1cm的蹄尖接触面,从这里那里穿过。
我的眼前一直有自由的小鹿,飞跃过篱笆,侧身在黄花的花瓣边划过半弧。皂荚树的青涩不曾挽留它,茶园扩散开的深绿不曾阻碍了它,杨柳的鹅黄不曾诱惑了它。它不会奔突在猎人的枪口下,不会被锋利的石砾划伤,不会止步在悬崖边上,它不会生不会死不会悲哀不会绝望,因为它原本就不存在过,它的产生不出于母体而出于想像和期待,而期待只是因为不可求不可得所迷幻的产物,或者我可以这样说——我的心就是它当初的胎盘……罢了。
任何物质的衡量都那么可笑,譬如,房、车以及其它能够称为享受之物的。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所享受的,极大部分超越了唐明皇,甚至真的把唐明皇的生活告诉给现在的小年轻,他们可能会觉得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所以他们是不愿意穿越回去当唐明皇的,非要的话——他们一定会问,那我可以把我的手机带去吗?所以,物质这些东西这么不可恃,我们当年打着魂斗罗的街机时候,可曾预计到这二十年后的日子。或者现在捏着手机的小年轻,二十年后,会不会回头笑自己的当初呢。恰如唐明皇没有坐过动车地铁。那么,你会穿越做唐明皇吗……我会,因为唐明皇只有一个,而2017捏着手机玩的小年轻扔半块砖头可以砸到十几个。如果,现在没有条件穿越去做唐明皇呢?那我就做我自己吧,因为我也只有一个。
所有的知识都不是那么高深莫测的,高深莫测的都仅仅是人的故弄玄虚,所有的知识都仅仅是规律,所需要就是了解这些规律,然后通过练习熟悉它。那么,这个过程中所缺乏的只有三个方面——前一阶段的规律掌握和铺垫,理解力,耐心、决心及韧性。
《金刚经》中有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六如,知道的人又有多少?被明的暗的欲念驱使,违背本心本性去做,在电光石火一样的时刻如何泰然?面上的从善如流,还不如春水漂去的一片柳叶,能够随流走了,飘转了,然后沉了,化了,归泥化土,哪怕没有一丝笑也不会落下一片恨,以及渴望溯游而上的悔。人生太短。恕我的随性。
阳台上,晨光很足的时候,就想把栅栏都拆掉,没有一点遮挡地迎接属于自己的方方正正的光明,甚至可以贪婪地把自己一切贴身贴心的被褥、内衣裤、孩子都拿出来洗洗晒晒。这个时候,就会懂,如果这个世界如决定把你逼到死角,你可以携带的东西就是这些放在阳台上洗好晒好的——被褥、内衣裤、孩子。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天涯海角,什么香格里拉,什么洱海。现有的这些名词更像是骗钱的门票,更像是小资们安放卑微的自己那个微信圈,诚然亦是如晨雾一样的东西了,就该有它的宗教附着,而哪里没有菩提?哪里不可以安放灵魂?譬如喜马拉雅上到处把自己的躯体立成了路标的登山者,沉在最深海沟里面的潜水者,肉体的挥散可以自由的,你又何苦把灵魂束缚得那么死,可怜得只为了名字,只为了称号呢?
去年,我一个毕业了好多年的学生突然联系我:
——老师,我谈恋爱了……
——老师你说的没错,一谈恋爱,我就会写情诗写情书了……
我断然制止了他:
——我说错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唇解决的的别用笔。
——我跟大家那么说,是因为要骗大家写作文要感情投入……
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把假的都打破,敲烂,碾成粉。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时刻,孩子们都快快长大了,然后我和我老婆好好地谈谈恋爱——你不是说最痛苦的事不是谈恋爱吗?对呀,不谈,你怎么知道最大的痛苦的极限在哪里呢?
我想找个军人,以茶当酒,痛饮到醉。我想和我的学生们,以目传意,此生此世。
澄澈如始,一如水,一如冰。
2017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