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伯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每当别人家有红白事的时候,他总是逢请必到,从不推辞。每当乡邻们闹纷争的时候,也总会请他去调解劝和。二伯为人做事一向大公无私,只帮理不帮亲,因此,村民们都对二伯的意见心悦诚服。
二伯的女儿都出嫁了之后,有人劝二伯去买个儿子来养老。二伯说:“何苦呢?聪明的自然养不熟,愚蠢的养来干什么?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我听天由命。”
大伯的两个儿子结婚后儿媳们天天针锋相对,吵个不停。大媳妇脾气大,二媳妇心眼小,儿子嘛都是“竹苞堂”的学生,且都有“妻管炎”的毛病。一间屋里分成两半,一人一半,连楼梯也划分“楚河汉界”,谁要是越过界一步,立即引发世界大战,高亢的争吵声在屋顶回荡,不堪入耳的脏话连珠炮似的射出,两个儿子缩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大伯也是脸色铁青,敢怒而不敢言。
二伯也只能摇头叹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据说大伯临终时对着小儿子,说了一句遗言:我有你这个儿子,跟没有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3
二伯年纪大了,身体有点差了。一天夜里,二伯突然闹肚疼,吃什么药都止不住,父亲急得叫了救护车,连夜通知了我的堂姐夫们。
二伯被送进急救室。
大家守在医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父亲在病房门口不停地踱来踱去,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二伯终于被送出来了,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体非常虚弱。众人推着二伯的病床向普通病房走去。
大姐夫和父亲扯着医生的袍子,问二伯是什么病。医生回答说:初步怀疑是前列腺肿瘤。医生的声音很轻,却象个炸雷一样在父亲的头脑里嗡嗡嗡响。
在医院里的日子,总是父亲陪护二伯。父亲每天为二伯擦洗 身子,换衣服,打饭,夜里小心翼翼地在病床旁的躺椅上打盹,只要二伯咳嗽一声,他就马上惊醒过来。
两个堂姐轮换着,每天提着美味又而有营养的汤过来,有时候也换作姐夫陪夜,换爸爸回去洗漱。
大家不约而同地隐瞞了二伯的病情,只对他说,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炎,打完针就好了。
二伯只说,他想回家。
回家后依然是父亲在照顾二伯,煲中草药茶,给二伯捶腿 揉脚心,把二伯三分钟就尿湿一条的裤子换出来洗干净,和二伯叨家常,象妻子一样体贴,象仆人一样忠誠。二伯在这期间因为动手术三进三出医院,父亲都衣不解带地服侍他。
很多人都来探望二伯,并纷纷塞钱给他。堂叔的儿子外出打工后,每次逢年过节回来都会带一份礼物来给二伯,并且给二伯一个红包,他们说:二爹,我们小时候你照顾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尽孝心了。
三伯携着他在广州做医生的女儿回来看望二伯,她讲了很多忆旧的话后话锋一转:二爹,如果不是当年你力供我父亲念书,让他走出农村,那么我们兄妹三个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爸爸常常惦念你的恩情,我们兄妹也对你心怀感激。她掏出一叠票子:要好好疗养好身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呢。
二伯听得百感交集,泪水涟涟。
该来的总会来的。无论我们如何难过,不舍,都阻止不了癌魔的脚步。二伯终于还是走了,父亲把他拾掇得干干净净,他走得体面而有尊严。
二伯走后一个月左右,聋哑舅舅来我家,他走向二伯的房间 看到空空如也的景象,不解地望着我。我把他带到二伯的坟头前,他跪了下来,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他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噙满了泪水。
有的人活着,他已死去,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幸福感从来与有没有儿子无关。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即使我遭遇这个世上所有的恶意,我依然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
永遠怀念我的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