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下了点微雨,可能是下了点微雨吧,我想。我不太确定,我感觉有一种清凉的风灌进我的喉咙,在这炎热的酷暑天,就像喝了冰镇可乐一般浑身舒服。
许是有人拉开窗帘,连同窗户一并开了。外面嘈杂声混合了鸟叫,仿佛无意中奏响了哀歌,我听了不由得思绪飘飘然不知道走向了哪里。
风继续肆无忌惮的打在趁着难得凉爽的天气里骑着山地车外出游玩的我的身上。那种感觉爽极了,这种天气最适合出外游玩,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骑着我的爱驹了。终于久违的对它说声:嘿,老家伙。
路边的树被风吹得四处摇摆,叶子一阵阵的被抖落下来,打在了我的脸上,居然还有种莫名的刺痛,我不由得笑了,果然连叶子都招惹不起了。
路边错落的房屋在风的爱抚下有序的静默着,仿佛在等待着我的检阅。我对他们说,你们辛苦了。他们该回答,为人民服务。行人们在我的眼眶中快速的划过,似乎他们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并没有真的存在过似的那么不真实。
天空被雨洗刷的干净整洁,落落大方。像是蓝墨水染在了白纸上轻轻地晕染开来。云彩都是那么焕然一新,一眼望过去,好美的一幅图画,简直比一等一的画匠还要别出心裁。可惜这画里并没有我,我是第一看官,我的眼睛是照相机,可我的照相机却照不见我自己,为什么我无法看到我自己,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了吗?不会的,不可能。
我有点神经症发作,我努力加快速度,不让自己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我记得前段时间我还有专门看过心理医生。他有给我疏导,效果不明显,跟我自己开导的差不多,他给我拿了点药,我应该是还没有吃完。
我骑着爱驹穿越过不记得多少的红绿灯,心里满怀期待的想让这次约会有个完满的结局,最好是王子公主般的那种。将来讲给小孩听:很久以前,你爸爸是怎样当上了你妈妈的王子,王子又是怎样的爱着他的公主。
本来上周就应该有这次约会了,但是公司遇到了一点事情,需要临时加班,走不开,还被怨了一通,几天都没有跟我说话。每天七点闹钟一响准时在微信道歉,是我错了,是我不对,原谅我吧。
终于她肯搭理我了: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去见重要的人有多不容易吗,早早地满怀喜悦激动的心情,洗头,化妆,挑选最好看的衣服,费时间费精力,好不容易把自己打扮好了,却被人爽约,那我打扮许久的样子给谁看。
我诚恳地再一次向她道歉,我说,我错了宝贝,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不理我了。我哄了好久,才同意换了今天约。
为此我特意的选择告假,因为女孩子得罪一次便已经是极限了,再得罪第二次怕是要被叛死刑了。
前面路口穿越过数不清的等红灯的行人向左转,人流涌动,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不幸被一辆失控的面包车撞了。第一个大门口停下,锁车。这是一家市里排名不错的公立医院。
整理好衣服,特意拿起手机看了下被风吹的已经略显凌乱的尽管我出门前喷了发胶的头发。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大厅最里面楼梯五楼,向左转第二个房间。推门进去。
小思还没有来,倒是屋子里靠墙处有一位中年男人拉着仿佛他儿子年龄的年轻男子说:很厉害那不叫本事,等你老了,躺在病床上,有子女照顾,有妻子不离不弃,开开心心从从容容的离开那才叫真本事,羡慕他们又有何用。看得出来那个中年男人没有什么遗憾了,人这一辈子图的就是个好死,有个好结局,胜过一切金钱名利。
房间有种沉闷的空气,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白色屋顶像是用什么东西分成了格子状,一个排风扇在左上角,似乎并不管用,只在中间垂了一盏吊灯。三张病床排列整齐,吊瓶倒是一点不缺,屋子里站了好多人。说着有的没的话,还有人小声抽泣。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的思绪。二十多年,也就多一点。也见了不少人,跟一些人成了朋友,偶尔跟一两个人说说心里话,也讨厌过不少人,希望再也不会遇到他们,可总会有一些与他们相像的人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挥之不去。跟不少人说了再见,可是还有一些人想有个告别,却一直没有机会。谁也不知道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我们只是互相道别,说着改天再聚,我请你吃饭之类的话,然后丢了联系方式。
人这一辈子应该有个值得留恋的人,一起经历一些值得留恋的事,度过值得留恋的时光。如果是这样,那该没有遗憾了。可惜,我恐怕等不到了。
我跟小思是在大一下学期认识的,我记得她是校刊编辑部的实习记者,有一天跟我说她实在不知道采访谁了,就来采采我,我也就同意了。
我们聊得很开心,一起吃了饭,一起看了电影,很奇怪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却做了好多有关系的事。后来我问她,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看电影啥的,她说,不记得了,大概是看我长得还算回事,大概也就那么回事吧。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是自己的男性魅力羁绊了她的心,把她骗到了手,心里每每想到此都不由得暗笑。
门响了一声,是小思。她哭了,眼睛都是红的,我好像还没有见她哭过,她那么坚强,都不舍得在我面前流泪,今天算是破例了。
她走到靠窗户的那个病床停下,拉起那个人的手,小羽,眼泪一直在往下流,我不该让你来见我,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你,我只是想你了,抽泣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小羽……
要是我不逼你来见我,你还会安然无恙的做你的事情,你不会有事,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小羽……
我的心震了一下,原来不是我羁绊了她,而是她羁绊了我。我不想走,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答应她的,我不能走。
我觉得像是有人喊我的名字,微睁开眼睛,白色的屋顶,吊瓶,还有小思。她哭了,很伤心,我的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我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拼尽全力:小思,对不起……
医生赶了过来,对我不知道做了什么,我的意识开始游移,恍惚。终于我觉得好像安静了。我听到医生仿佛对小思说,有什么话都说了吧,晚了就没机会了。
我用微弱的语气,诉说着我一直想表达的心愿:把我焚了,灰烬找一个高点的山顶,随风而散,我生而受束缚,死了不能再入地下……
小思……我的耳朵突然翁的一阵,什么都听不到了,依稀仿佛看见了小思美丽的青春,再也不属于我了,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死命的想活着,那么无力,那么痛苦,那种无力感贯穿了整个心。
突然感觉被摇晃了一下,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是小思:你做噩梦了?
是一场梦,我口干舌燥,意识中仿佛感觉仍然还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我真的还活着,当我发现这一事实的真相后,我简直开心的想死。
我刚才好像梦魇了,说不了话,动弹不得。我看了眼小思,她看了看我:太好了,你还在我身边,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我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爱她,我把她抱在怀里,不想松开。
她努力挣脱开了:大半夜发什么疯啊,睡不睡觉啊。我只想好好看看她,原来我没有骗她,我是爱她的。我好像还没有好好看过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什么都是那么美,无与伦比的美。
我下床喝了口水,压压惊:小思,刚才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差点死了,你还哭得好伤心,我现在就好像重新活了一回。开心死了。
小思放下手机,朦胧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才4点多,困死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是不是太累了,才会做噩梦。
我说,白天也没做什么事,怎么会累?可白天做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的合照就挂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眼睛开始游离,桌子上还放了一个小罐子。
感觉好像很多天前的事了,小思答应和我看场电影,最新出的《魔童哪吒》,据说很好看。我记得公司调休,是我约的小思,那场电影我看了,但好像是我自己看完的,小思并没有去。为此我还发了牢骚,我特意买了一套休闲装,史无前例的化了淡妆,就想让她有点面子,但她爽约了,没办法我只能自己看。后来,依稀仿佛我拉着小思的手,依稀仿佛伤心欲绝,依稀仿佛我还得了神经症。
我微微睁开眼睛,好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心里莫名难受极了,外面还下着丝丝的细雨,清凉微爽的风吹拂着我的身体,惬意滋润的好像干旱的麦田里浇入了初春的雨。
护士过来,见我醒了:今天应该好多了。
谢谢你啊,护士。
没事,应该的。你也要敞开心扉,不要憋着。
我会的。
一处高高的山顶,将罐子打开,一点点的把灰烬撒入半空,随风而散,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了先生,你的重度神经症的药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