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特训营结束之后,飞渡和凯勒两边团队的关系明显有了很多改善,公司里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但是,公司上层之间的暗流涌动却更甚于前。
凯勒的美国总部派来了一个CFO,一个叫布兰琪的美国女人。同时,公司有流言正在不断扩散和发酵,说上次并购中,裴缜在内部审计中作假,后来又在尽职调查中买通了第三方机构,在应收账款和坏账处理上做手脚,虚报收入利润,来抬高公司的估值。所以凯勒总部派来布兰琪,准备重新对公司财务进行新一轮的审计。
在公司本月的新项目评审会结束后,裴缜的合伙人,飞渡的联合创始人,也是他的大学同学郑钧和他长谈了一次。
“你应该很清楚,飞渡和凯勒的合并是个错误。”郑钧把杯子里剩下的酒灌进去,闷声说,情绪很压抑。
“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你知道的。”裴缜的声音里更多的是疲倦。
“现在我们的力气大部分都花在内耗上了,以前再苦再累至少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但是现在呢?你总得留心你身边的眼睛和刀子,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桶你一刀。我真的不想和他们耗着了。你有没有想过下这条贼船?”郑钧说的很干脆,表明他已经下了决心。
“你有什么想法?”裴缜抬头看他。
“新业务已经很难做起来,我们不如拿出去自己做。飞渡等于是卖了,卖就卖了。我们不能把自己也给卖了。我们可以重新做个品牌。”郑钧又点上一支烟。
“对赌没完成之前我走不了,还有很多兄弟,利益还没有兑现,我不能撂下他们不管。”裴缜语气犹疑不定,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不甘心。
“那我先撤,你留下,我明修栈道,你暗度陈仓?”郑钧盯着裴缜,眼里有锋锐的光闪动。
“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已经酝酿一段时间了?”他从今天郑钧一开口就感觉到,他今天并不是因为白天的会议,出于激愤而口出怨言,是深思熟虑之后对他摊牌。
“我已经做完了市场调研和BP,回去就发给你。我在飞渡的股份,有人愿意接,当然价格比凯勒收购时低不少,你帮我说服董事会同意。新公司的股份,我会帮你处理好。”郑钧把计划简单地说了,具体的细节,以他俩的信任度不必尽述。
裴缜沉默了很久,郑钧也不催他,两个人各自喝酒,听着酒吧里的音乐。
临走时裴缜说,就这么着吧!
布兰琪喜欢住酒店,就在公司附近,选了间旗下酒店的行政套房。
酒店行政层酒吧。
布兰琪看着面色不虞的Max,给他又倒了一杯。他在亚洲总部和中国已经经营了很多年,这次因为收购飞渡,被迫从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上下来,做个执行董事,副总裁,她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怨恨和不甘。但是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很少把情绪放在脸上。最近他做事的风格却有点不像他,看来还真是被裴缜逼到墙角了。
布兰琪心里暗喜,他和裴缜的矛盾越大,越有助于自己的计划,面上却表现的淡淡的。
“你不是一向自诩‘中道’吗?最近你好像太心急了一点,今天你在会上做的太明显了,你没有发现,Kent对你颇为不满吗?”布兰琪好声相劝。
“董事会到底是怎么想的?香港迪诺现在有求我们,摆明了飞渡不过就是个交换的筹码。我们即便条件再苛刻,他们也会答应。为什么要让裴缜那小子上位?明摆着可以直接让他出局的!”Max语气烦躁,怨怼之情溢于言表。
“谁让你失手?夫人让你在收购前想办法制造麻烦搞乱飞渡,操纵舆论让他们品牌形象受损,借此机会压低收购价格。可你呢,那么好的现成机会你都抓不住。准备了那么久,居然被裴缜抓住机会,借着危机公关,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人家这几年的业绩摆着,市场价格放在那里,自然只能想办法在对赌协议上做文章。不让裴缜上位,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布兰琪很年轻,但是眼神里有着远超过她实际年龄的老辣沉着。
她是个很典型的美国女人,自信优雅,充满了低调的强势。说不上很美,但五官鲜明,长得很有特点。
她看到Max果然垂下眼皮举杯就唇,没话说了,便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安抚之意。
“对赌的条件很苛刻,里面还有不少陷阱,你也知道。裴缜太嫩了,那些坑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到那时再让他们出局,成本更低。再说现在中国市场有些事情还要依赖飞渡的团队,留下他,还有价值。”布兰琪说得闲淡,自有上位者尽在掌握的优越感。
“对赌三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max不以为然地放下酒杯。
“没人让你等三年。也许用不了多久,见势不好他就自动投降了。聪明人不会等到最后才认输。”她笑了笑,虽然年近三十,但在她精致的妆容下几乎看不到任何细小的瑕疵,优雅的气质,适度的举止,恰到好处的笑容,略显锋利的眼神被掩饰的很好。
Max抬头盯着布兰琪,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个Kent,继续盯着吗?董事长究竟什么意思?”
“你上次的汇报,还有那些照片和视频,夫人很满意。他和什么人来往,做了什么,所有这些细节,只管记录下来。至于以后的安排,有需要时会找你的。”
“这个Kent不是一直在养病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公司,而且还外派到亚洲区来?”
“他的病是在这里,不发作时看不出来。”布兰琪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两年似乎病情有所减轻。毕竟老头子留下遗嘱,他身体允许的话就可以参与公司管理。终究老头子还是想把家业交给自己儿子的,哪怕是个精神病人。”说到凯勒已故董事长时,布兰琪一直保持得很好的淡然中,终于显出几分真实的情绪,却一闪而过。
布兰琪修长白皙的手指徐徐地转动着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悠悠滑荡过去,留下诱人的痕迹,她举起杯看看鲜红的酒液说,“但是心理上的病哪里是说好就能好的?”
顿了顿,她又有些疑惑,“不过我瞧着他,好像和以前在美国时,确实不大一样了。他脸上以前从来没有表情,没见他笑或者生气,很长时间不和人说话,连痛都不叫一声,大夫说他得了失语症。他甚至不能和人身体接触,连握手这样的礼节性接触,都很抗拒。现在如果不知道底细,都不怎么能看出来,他是一直要依靠心理治疗的。为什么会这样?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他有精神病?”Max很是吃了一惊,心里想,这么隐秘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刚来的时候,我是觉得他有些奇怪。不过我以为他只是比较清高孤僻。”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也就是最近两个月的事情。他好像和裴缜现在关系还不错。几次会上,他都不着痕迹地帮裴缜说话。另外,他和公司一个女职员,叫什么——-他回忆了一下,说,“晴朗。应该是这个名字,姓什么我没记住。他俩好像走的很近。”
“晴朗?”布兰琪在印象中搜索这个名字。
“在并购前才进入飞渡不久的新人,以前做过记者,伶牙俐齿的。和裴缜好像也很熟。我怀疑他们以前就认识,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女人。我好几次看见下班后裴缜开着车在公司楼下等她,上了他的车。”
“和他们两个关系都不错?有点意思?!Kent那种石头,居然会对女人感兴趣了?有意思! ”布兰琪微微眯起眼睛,第一次流露出很有兴致的意味。
“看着他们,尤其是盯着这个女人。”
“你是说裴缜用了美人计?”max马上想起几次三番Kent帮着裴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得靠你来弄清楚啊!放心,凯勒中国没人能和你抢这位置,终究还是你的。对夫人来说,有比中国市场更重要的事情。”
“Kent?”max对豪门恩怨不陌生。
“总之,盯好他。这抵得过你在中国市场这几年的不进反退!”布兰琪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