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深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莽莽撞撞十几岁,暗恋的男孩闻见书的味道。你将菲薄的心潮澎湃藏进字里行间,午铃回环在侧耳的时候,前桌拉起慵慵睡意奔向饭堂。偷闲时假做路过,徘徊他教室边缘,瞧着心上人与发迹兄弟热烈成团,余光一瞥,随意。
那是着实茂盛的十年,有人赠你真心,有人赐你诗意,优劣与否,都是往昔不曾经历的风景。谁亲手篆刻,你小心掩去,试若时光远行,再从头走一回。
熙熙攘攘二十旬,在烟火气最荼靡的一方,不临街的一室,独居。劳碌于闹市,顾不上自己,提着快餐盒在简易家具前阅过资料,养绿植。 若能事事顺心,余下的薪水倒愿抚一只温顺的宠。朝九晚五的寡淡日子,每每最后一画天色掐去的时候,与三五好友拥入嘈嘈人间。深夜街角,几盘小炒,酒瓶一碰。
那是着实扑朔的十年,行世未深却又谙熟太多道理。
理完案牍,合上明屏。你盥洗,你更衣,拉开窗,轻吻登临的一染月圆。晃眼,竟也会牵挂春梦与循不得端点的那个人。
莺莺燕燕三十秋,最爱的先生,最溺的顽童。你和他也有争执不下,琐碎的日子捎来几分苟延。
日头再起,他会在出门买菜时为你挑一枝花,或用浅浅的低吟唤醒新一场朝霞。你总将一盏灯留到深夜,凌晨,迟来的吻落在眼睫。
画上菩萨低眉,慈悲蕴玄机,也照见你,温暖他的海域。
你们的家,室有孤瑕,挽水芍花。
积累的伤磨灭于家长里短,夜里读书,文字也宽慰过一程。
生命从没有梗概,你有自己的江河湖海,却也甘愿,囿于厨房与爱。
不惑之年。父母入土,子女独出。你愈发珍惜亲近间不经意的美好,独善其身,恪守本分,谋生亦谋爱。他挽着你的手,在晚饭之后临立溪水潺潺,会在出差时打着昂贵的越洋电话,给你说一说今日,说一句晚安,你夹着话筒打扫,听他口中的世界,语毕,天外霓虹起。
偶尔请两天的假,看看未瞧的梦境和走过的云雨,隐晦在眼角的幸福,又怎能草草用爱字明白。
你与他隐没别境,一碧万顷,春和景明。
年入古稀,鬓角聚五味。鼻翼旁有清风,有沟壑。多久了呢,大概所有的猖狂都落幕了吧,那么多年的人,是相看两不厌。深情里模糊了身份,用记忆做一道约分,留下的是知己,是爱人。你卸下工作,终于正大光明地踌躇于芳菲,挥霍积攒太多的勇气,保及心,嗟其人。心事不须他知晓,还有惊喜,他幸好不曾预料。
百川归于山海,人生归于平静。你这一生,平凡不平庸,尽心尽力去助世,有所保留,却从不吝啬。
这天地森然,无边无际,你不过是冒昧唐突的访客,局促慌张赴一场约。心有千帆,阒寂无声,你能做的,是朝往暮归,折嶙峋草木,敛于多年的白瓷。何足挂齿。
这世间,你登场,你谢幕,弹遍尘襟,候下一场朝暮。
嘘,听见我。
是爱,将你入怀。
深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你存在的样子。
堪比天地广,不与天地长,角隅的光,也可以照亮整片天堂。
嘘。
别说了。
我爱你。
——狭路君白不幸免,苦涉诗意今山眠——
笔者君白
他日不须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