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为你唱歌

1、

初夏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热，日益变长的白昼时光将校园内的植物从娇嫩晕染成深绿。

这样一个充满热情的季节，也是莘莘学子最为忙碌的时候，不管是为了高考还是毕业测试，他们都定会尽己所能，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夏天燃烧自己的活力。

这样的夏天，夜晚的星空是很美的，在晴多雨少的时节，夜空总会被满天的星星点亮，一闪一闪，像一群可爱的精灵。

对于这时的学生来说，夜晚的操场就成了排遣烦恼、释放压力的好去处，每到晚课下后，操场上就会陆续涌来跑步或散步的人流，女生们手挽着手，和闺蜜边走边述说自己的心事，或八卦着班里的新闻，男生们则脱下外衣，包括白日坐在教室时曾想脱过无数次的校服，就只穿着背心，在宽阔的跑道上迈开步子，挥汗如雨。

操场跑道围绕的中间地带，是很大的一片草坪，但只是人造的，并不是真的，每个晴朗的夜晚，在晚自习下课后就会有很多男女生到草坪中间休息，有单个的，也有三两个一起的，当然偶尔也会有手挽着手的小情侣前来小叙甜蜜，学校管得严，白日里是不可能有亲密的机会的，甚至于男女生走得过近也会被领导警告，但是夜晚的操场没有这些担忧，这里人很多，有外面跑步的人群作掩护，加上操场中间灯光暗淡，因此是不太容易被发现的。

但也不是毫无担心，学校夜晚偶尔会有老师乘坐巡逻车围着操场检查，被发现的学生则很有可能被记过，不仅仅只是操场，还包括学校的其他角落，特别是在升学季这一抓早恋甚严的特殊时期。

当然对于那些不谈恋爱的人这倒是并无什么影响，以前叶秋是这样，每天晚上都会喜欢去操场走走，有时候可能开始并未抱着跑步的想法，但一到了操场，看着身旁的人都在迈开脚步奔跑，他心里也情不自禁地想跟着跑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是操场上有种特殊的魔力，让他不能控制自己。

有时候跑累了，他会走到操场中间休息，直接躺在草坪中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体育老师说剧烈运动之后不能马上躺下，但叶秋却并不想在意这些，他双手张开，紧紧贴着地面，仰躺在操场中间，黑色的瞳孔望着头顶的星空，丝絮一样的云，还有那一眨一眨闪闪的星星，有时候闭上眼睛，会感觉好像还能看到那闪闪的星光，它们就像调皮的精灵一样，穿过了眼皮的阻碍，在视网膜上投下了自己的倒影。真是一群调皮的孩子。

这样子会很轻松，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只有头顶闪闪的星辰，和那些在天空中飘散的，自由自在的云。

叶秋也很想像那些云一样呢，一样自由，一样快乐，一样的无拘无束……

2、

但现在有一点担心了，因为叶秋去操场的时候也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妹妹了！

虽说并不是情侣，但孤男寡女并肩同行总难免让人生疑，巡逻老师可不愿意听你的解释，因此为了避免因为误会被抓到，叶秋和英子晚上去操场的时候只能保持着距离，相别的时候也是远远地望。

这一天是周末。学校的师生不少都因放假回家了,操场上的人很少，老师们也应该不会来查看的。

叶秋和英子没有回家，对于叶秋来说这是经常的事，但对于英子而言，这却是高中以来仅有的几次，并且这仅有的几次也是从最近才开始的，家里人有时会问她为什么不回去，英子总是敷衍着说：快考试了学业重，回家太耽搁时间了。

……

在这个夜晚，他们并肩走在校园小道上，校园里很安静，四处没有人声，只有偶尔才会出现稀疏的人影。上下课的铃声还是照常响起，但没有了学生们的响应，广播里的音乐在夜晚的天空回荡，偌大的校园显得很空旷。

英子说想去跑步，叶秋便和她一起走到操场。这时的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那条男舍前往开水房必经的路上会偶尔有人经过。

……

“你有什么梦想吗？”

跑完十圈后，英子有些累了，就坐下在草坪上休息。坐下之后，她侧过身子，这样问叶秋。

“恩？”

叶秋也是随着坐下，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在……长大以后……”

英子刚刚跑完步，说话有些喘息，少女青春饱满的胸脯因剧烈呼吸而微微起伏。

长大以后，要做的……

想过好多次，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在一开始就感受不到家人爱的时候，在幼时面临父母冷落和他们打架把家具摔成一地碎片的时候。

在叶秋童年的记忆里，无数次的梦里都会出现的那个场景：

满地的狼藉，被撞得咔咔作响的门，如野兽般的撕扯与吼叫……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岁孩童，他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或许早已易碎如玻璃。

是醒不来的噩梦，还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要走出去……”

无数次思考过的这些念头此时却只是像一道光一样从叶秋心里一闪而过，有些决定，已经确切得不用再作丝毫的迟疑。

“我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再创立一个自己的公司，做一个有成就的人……”

叶秋眼睛看着前方，直愣愣的，好像眼里泛着光。

“我要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做自己想做的事，拥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让那些看不起我的、轻视我的、伤害过我的人，全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终有一天，我要让他们，连仰望我的资格……都没有。”

叶秋确切而执拗地说着，没有丝毫的迟疑，那些话就好像是他预先温习过无数次的台词。

……

“我相信你……”

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身体转了过来，面对着叶秋，眼睛直看着他，微微笑着，笑容阳光而温暖。

她用自己的手抚上了叶秋紧紧握着的拳头，叶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头，而此时外面包裹着一层冰凉，像丝绸一样绵软，像棉絮一样温柔，正稀释着里面的燥热。

“你一定会成功的……”

……

夜晚的星空开阔清朗，今夜的月光很亮，皎洁如玉的月亮高悬在头顶的天空，高远辽阔，只有周围的几缕云彩如同白色的绸缎般系在月亮周围，半裹着，像女孩出嫁时穿戴的婚纱。

月色明亮，倒显得周围的星星不那么耀眼了，周遭的星光几乎都被月亮的光芒掩盖，只有在稍稍遥远一点儿的天空还能看到几缕疏星散发着和平日一样夺目的光辉。

叶秋扭过头，发现英子也在抬头看头顶的星空。英子微微抬着头，露出了少女嫩滑雪白的脖颈，顺着脖颈往上是女孩吹弹可破的脸颊，稚嫩的，在还未受到任何俗世以及化妆污染的学生时期，这种自然和清雅往往更能吸引人。

没有任何的杂质，如同深山里清幽的泉水，泠泠拍打在两岸的青石上，“哗哗”地发着清亮的声响，水底可见斑斓的清光。

女孩耳朵上也没有打孔，娇嫩的耳垂在还有些寒冷的夜风中被吹得有点儿发白。作为学生，英子并不喜欢像其他女生那般争奇斗艳，她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一切都好。

再顺着平滑的脖颈瞧去，就是少女雪白的肌肤，领檐往下，神秘而诱惑……

绚烂而充满诱惑力的花朵，似乎又要绽开……

……

平滑的脖颈，恩……没有喉结……

和自己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诶。叶秋摸摸自己的脖子，随着吞咽能够明显感觉到上面有一个上下滚动的凸起。

“原来是真的……”

叶秋心里想着，看来生物课的老师没有骗自己，像是验证了一项了不起的发现。

呃……

叶秋抬起头，才发现英子不知何时也已经把头转了过来，正嘟着嘴看着他，好像是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知道了一样。

“我……”

叶秋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是一个觊觎女孩的色狼。

“哼——”英子扭过头去，作出了不再理叶秋的模样，但嘴巴却一直嘟着，并且翘起的弧度似乎更高了，两腮红红的，像是里面塞满了熟透的樱桃，鼓起的程度却又像憋气潜泳的小金鱼，鼓鼓的，好像是调皮地吸进一口空气然后故意不吐出，就这样憋在嘴里。

叶秋偷偷看过去，看英子生气没有，而英子也好像是知道叶秋在看她，嘴巴慢慢地就撅不住了，干脆“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我错了，别生我气呀”。

叶秋开始哄英子，但他没哄过女孩，在他这辈他就是最小的一个，连比他小的妹妹都没有，因此第一次让他来哄女孩，他显得很是别扭。

“要不……我为你唱首歌吧！”

叶秋想起来这周刚学会的一首歌，本来学校里是没有教的，但偶然的一次晚课休息教室里放过这首歌，叶秋觉得很好听，就自己去学会了。

他一直都喜欢唱歌，虽然唱得不怎么好听，但每一次唱他都还是会很认真去唱。

……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

叶秋把手机配乐打开，随着流淌的音乐一起，清声歌唱。这是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他很喜欢的，歌曲也与此时的景物很相应。

男孩清朗用心地唱着，女孩静静地听，在这个星光洒满地面的夜晚，四下无人的草坪上被皎洁的月色蒙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天边的云彩时明时暗，借着星月的光芒，薄得宛如一层透明的轻纱，远处的霓虹灯璀璨耀眼，照亮了对岸的津城夜色，校园外有一处高大的新建大厦，彩色的灯光带犹如地毯般铺就在大楼外围，变换着绚烂的灯光，楼顶有一架探照灯，总会不时用它那由白色光柱构成的触手伸向夜晚遥远辽夐的深空。

男孩的歌声跟着，飘着，好像要飞向天空似的，顺着璀璨的霓虹，随着空气中吹动的风，要飘到天上去了，被游过来的白云拐走，被天边的月亮钩住。

英子也听得入迷了，也许是此时都没有人打扰，而且又是在这样一个婀娜多情的夜晚，英子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湿的，心里扑通扑通，好像就要有什么东西快跳出来了。

“哥哥……”

女孩轻轻叫了一声，眼睛红红的。

“我……”

男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女孩红红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乱撞。他想，想……

张开臂膀，那种冲动，想要把女孩拥进自己的怀里。

他们以前也做过这个动作，但只是隔着空气，在严格的规章制度下，平日里是不敢逾越的，但这并不能阻断他们思念的连牵，离开的时候，叶秋会作出拥抱的模样，英子就站在女舍的铁门后边，也作出拥抱状，这样的心照不宣，是谁先开始的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到那以后，只要谁作出拥抱的样子，另一个人就一定会有所回应。男孩站在小道的这边，隔着铁门，女孩站在铁门的一侧，在拥挤的人流里向男孩说着再见。

“哥哥……”

英子再次轻轻喊了一声，紧接着突然扑到了叶秋怀里，闭着眼睛，好像只要不闭上就会有两行晶莹的东西流出来。

叶秋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但他没有躲避，胸腔里的东西跳动得很厉害，隔着胸膛，他能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温暖，好像是在将他包裹，这种温暖，从外面，一点一点，浸入到心里深处，最后再融进心脏里消失不见，和血液一起，成为了血管里流动的一部分。叶秋慢慢把张开悬在半空的双手收回，环上女孩纤细的腰，把头轻轻靠着女孩的额头，一股温润温暖着被风吹冷的脸颊。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拥抱。

懵懂，青涩，悸动。

十六七岁的年纪，少男少女对爱情的憧憬和探索。

“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感受到怀中女孩的微微颤抖，叶秋的脸贴着女孩温暖的额头，嘴角轻轻地说着。

只是，也许是叶秋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正迈步在兄妹的界限边缘，在相识后的仅一个月时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密，会让一切以亲情或是友情为既定目标的坚守最后都不攻自破，因为感情的发展，没有界限，更没有提醒。

在懵懂的爱情里，一切悸动的欲望都会伺机而动，化为滔滔的洪水，将你淹没，掩藏。那生长在爱情欲望里的青涩果实，时刻都在诱惑着每一对坠入到情网中的恋人。采摘，还是忍住？

那绚烂的，散发着诱人芳香的神秘花朵，含苞待放的枝叶似乎已有些按捺不住，想让未经世事的少年一睹它的美丽。

“嘿，谁呀，你们俩在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咋呼把叶秋和英子吓到了，两人赶紧分开，像偷了东西被家长发现的孩童，英子双脸通红，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看乱了没有，好不被人看出端倪。

叶秋回过头一看，正好撞上了迎面射来的手电筒的灯光，是巡逻车上的。

“该死，怎么今天也会撞上老师来巡逻。”

叶秋低声咒骂了一遍，直接拉着英子的手，起身就跑，这里灯光很暗，应该不会被发现身份，加上老师也不可能下车追赶，因此逃掉很容易。

英子就任由叶秋牵着手，两人飞快地跑着，很快就绕过转角，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还没跑远的时候听到后边传来一句：

“下次注意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