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出站再乘坐汽车,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晚上七点多的样子。
在夏日里看来,这个时辰天还没有黑透。几个小时的路程,也谈不上舟车劳顿。拖着箱子跨进家来,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一家人一起吃饭,和父母,和在家里弟弟、弟媳侄儿一起。
依然是父母做饭,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热闹,对我来说,终究显得有点不同。
或许回家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吃上父母做得几顿饭,不去诉说往事和回忆,这里面埋藏着漫长岁月的枝叶脉络,饭菜里所有的味觉便可以直接抵达。
如今一年的时间里,能和父母一起吃的饭屈指可数,离别的岁月以年为单位,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活成了年轮的版本。
承蒙他们我得以来到这个世界。小时和他们一起吃饭,将我养大。如今我离他们千里之外,却在不同的锅里吃饭。
岁月在不知不觉之间,将我们隔成两家。就像大树长出的枝桠,就像一条大江分出的支流。
如今的饭菜里,已经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太过于丰盛,富足以及一种物是人非的热闹。
小时候贫穷岁月里的紧张、苦涩甚至拧巴,早已不见踪影,或许在父母的某道皱纹里,依然还残存着一点点的痕迹。
那些在弄堂里成长的岁月,那些在弄堂里父母做过的饭菜,那些在弄堂里,因为贫穷父母打过的架、吵过的嘴,都在一起吃饭的一餐一餐里,一路闪现。
日子即便看不到光,哪怕摸黑,岁月也都在一直向前走。曾经那样的饭我都不想吃了,但命运恩慈,我一直还在每日三餐。
就像美国作家马克吐温说,人生成功的秘诀就是,吃下你自己喜欢的食物,然后让他们在你的肚子里斗争到底。
或许应该说,只有吃饱了食物,我们才有力气和这个世界斗争到底。
如同一直在和命运斗争的父母,如同一直在斗争着长大离开的我们。
来来来,一起吃饭。看着清瘦的父亲,突出的颧骨、凹下去的面颊,如今正在老去的父亲,竟然有了慈祥的模样。
少时的父亲不苟言笑,在母亲的唠叨谩骂里都是沉默无声。
哪怕是和父亲吃再多的饭,我都不知道他内心的所想。
我不知道,七十年代的孩子有多少能够和父母坦诚沟通,说说自己内心的伤害,成长的惶恐,甚至遭遇的一些痛苦,一些彼此的误解,内心一些细腻的感受等等。
这一切似乎好难,来来来,还是一起吃饭吧,彼此熟悉的笑容,亲热的招呼,那是来自亲情本身的模样。
可彼此内心的距离如同两座大山,遥遥相望,山和山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鸿沟,不知那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代沟。
原来一起吃饭,不过吃的是一种气氛,一种热闹,一种彼此岁月静好的安慰,
如此也挺好,还能和父母一起吃饭,就是幸福吧!
哪怕就是这样的幸福,还能有多少?远远相隔的距离,不同的环境和空间,那个曾经承载着我成长,如今却越来越陌生的空间。
让我就像一条在水中观望的鱼一样,无法上岸,也不想上岸。
如今更多的,是我天天陪着我的孩子吃饭,日子按部就班,平静而有秩序,她成长的岁月,注定不会如我那般狼狈不堪。
佛教说轮回,你上辈子的“业”下辈子承担。心理学也讲轮回,小时候受过的苦,长大了又受一遍,一遍不够,还要受许多遍。
如果改变了自己,就是斩断了轮回。那个从小给予我殴打谩骂羞辱嘲笑的母亲,如今,我有力量手起刀落,亲手斩断了这个轮回,那就是爱的力量!
我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啊,原谅我那时太过渺小无知,却又胆大包天,初生牛犊常常撞破南墙!
好了,明明只是说一起吃饭的事情,一不小心好像又扯远了。
人生的真相原本如此,关乎亲情,关乎成长,关乎渐行渐远的岁月,关乎越来越老去的父母。
等有一天,哪怕是再想和他们一起吃一顿饭都是梦想了吧!还有什么不能释然呢!
如印度诗人泰戈尔所说:
不要因为你自己没有胃口,而去责备你的食物!
不管如何,有空多回家看看,多回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