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有时候像电脑的暂时内存,很多事情看到的时候是栩栩如生,但转眼就忘了。我想讲的这个事情,现在并不能记得很清楚,只能说记住了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五年前那会儿,我住在广元西路,一个理发店的二楼,地方稍微有点破旧,不过魔都的房租贵,地段稍微好点呢,就只能屈从于简陋的房间了。
一个香港朋友来信说他的朋友来上海旅游,能否在我这边借住几天,我说,如不嫌简陋的话,都可以啊。
过了一段时间,他朋友来了,是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四十好几,估计快五十了,他带着小孩,也是个瘦瘦戴眼镜的小孩,看上去皮肤有点黑,可是挺精神、颇有灵气。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中年男子说:“Timothy.”
之所以我记得这个,是因为在上海比较少遇到叫这个英文名的人,当时只认识过一个Timothy是去美国攻读神学去了。这个名字是“Tim”的全称或完整版,圣经里翻译成“提摩太”,感觉逼格略高。
我对中年男子说:“我这地方其实挺简陋的,里面房间有个大床,可以睡两个人。只要不嫌简陋,你住这里我是没关系的。”
男子连连摆手,满脸堆笑说:“我们没关系,都可以住,都可以住。对了,有没有浴室啊?”
我说:“浴室在对面,也是小小的,你们可以接受吗?”
男子说:“可以可以,已经很好了。”
晚上,Timothy去洗澡。我就和男子随便闲聊,听说他好像是做电子设备方面的,和我完全没啥交集,于是我后面就自动忽略了。凡是电子类、工程类、财务类、投资类的话题,在我的大脑里一般设为忽略。
中年男子说他换过几个工作,生活也是满拼的。不过他强调花了很多钱在小孩的教育上面,把这个Timothy反正是培养得挺好的,在学校里成绩不错,然后男子以前也来过上海,这次是特地带孩子来逛一逛。
男子最后总结性地发言:“其实生活最主要呢,是要搵钱,钱不够多,要搵钱啊。”这个结论让我联想到了港剧里面的常见台词,香港人果然是非常务实啊。
当时的我生活清贫,辞了工作做做Freelancer,听法国音乐,下围棋,和朋友聊剧本,看老电影,脑子里全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听到男子这么总结,我心里其实很是震撼。我觉得他活得非常失败,一个快到50岁的人,还喊着“要搵钱”“要搵钱”,难道生活只是钱吗。50岁的人也离退休不是太远了,怎么还喊着“要搵钱”呢。
这时,Timothy洗完澡出来嚷嚷“这里有蚊子,蚊子多。”中年男子连忙安慰了他几句,满是爱怜之情。
男子后面和我在聊天的时候,反复的说着那句他的广告语“要搵钱”。
是夜,他们睡床,我睡沙发。
第二天早上,我带他们去了一个地方吃早餐,也就是吃点上海冷面,小笼包之类的。中年男子和我居然AA了,其实也就二三十元钱。
后来呢,下午他打电话跟我说,他们今天晚上住到另一个朋友家里去了,就不过来了。我也就没有在意,慢慢把他们淡忘了。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觉得我那边住得不好,只是不便直讲。我也真是,隔了五、六年才反应过来。
我后来一直记得中年男子说的“要搵钱。”因为我觉得那个好代表香港人的功利思想。
只是,我今天虽然开了咖啡馆,我还是在广告公司上班,在“搵钱”。
年纪渐长,我忽然明白了中年男子的意思。是的,我们每个人都在“搵钱”,可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钱能带来什么?钱可以换来时间,而时间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有了时间,我们可以陪伴父母,可以学习玩耍,可以肆意挥霍。
可是我们有时间么?在如此忙碌的节奏中。所以我们都没时间陪最亲爱的人——父母。不要说玩耍和挥霍了,我们连父母都匆匆见面,或者长时间见不了面。不要说陪伴了,你甚至连想念都没时间说。
我以为我在“搵钱”,其实我不过在攒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