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快到,龙舟雨下得也及时,连着一个礼拜都在下,以昨晚到今天为最,竟是唰唰没停过,今早出街陪女儿到巴士站等车上班,街口水漫到小腿肚,平日甚为嚣张的汽车司机,今天车速也慢了下来,河水一样的马路看着有十分的惬意感,手上又撑把伞,脚上穿着高筒雨鞋,雨水斜打在身上凉凉的,便似个孩子似的满了微笑,其实有许多年不曾有这样雨下行走,不为目的,只是随性,
一直喜欢下雨的天,无论雨大雨小,它都会湿润我的心情。
记得我青春年少时曾写过一篇《雨浴》的散文发在县报副刊上十分得意,文字很简单,只有几百字,全文:很久以来我就想在绝没有防备的情形下穿行于滂沱与泥泞,绝不躲去,想真正品尝纯自然的无情与有情,以便亲切体会苏子瞻在“穿林打叶声”中“吟啸徐行”的意趣。
雨,春末夏初的雨,来得猝然。天,陡然暗下来,真有些要倒塌之势。路上行人纷纷嚷叫着避进屋檐下。我茫然又仿佛有些焦急地继续赶自己的道。当我再左右环顾之时,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孤单地独行在黒沉中,仿佛已是世界末日,天地又要进入混沌。我的心开始战战兢兢,两手抱头确已到了唯恐天会掉下。然而,后来我不知道自己双手竟然倔傲,非常之倔傲地舒展举向上空,俨然有盘古托天踏地的丰采神姿。
路上,渐渐有行人走动起来,天也终于还在天上。慢慢地我把我的神情射向遥远的上天:“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个骄傲的少女正因为这种情怀,无畏任何困难,带着她与生俱来的骄傲行走在她青春年华的路上。
雨是仅次于雪的精灵,最喜欢它一天雾蒙蒙,雨蒙蒙,在视觉感观上多了层唯美诗意,只是在生活有时确实不便,城市道路交通,街道交通直至街道下水道设施恐怕街道下水道设施做的是最差的,一下雨,雨水就积聚成河。
记得那是2001年七月里一天,天下大雨,我和先生去上班,我和先生在一个单位不同部门,先生开摩托车,那是我们结婚的第五年,还只有摩托车。我坐在后尾座,我们行到客运站处,前面一片汪洋大海般,不知道水有多深,前面明明有好几辆摩托车死火停在那里,先生还是开了过去,要不怎么办?并无第二条路,班要照常上,结果可想而知,我们从摩托车上下来,水位没过脚膝关节,幸亏是夏天,脚上穿着凉鞋。
雨水打在雨衣上,打在脸上,我和先生相视有一分钟,然后都是笑了,推车吧,先生在前面扶车头我在后面推,推过百米长的水域区上国道,向右拐一公里处有个加油站,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推车到加油站处理好摩托车,这千米路程不仅有段长长的上坡路,还风大雨急,基本上是斗风斗雨行,这段记忆长时间保留在我们记忆里见证我们共同的人生经历,成为我们谈笑的话资。
雨之不便不只在行路难,还在生活上诸多不便,衣服一下就难干,有人兴叹,有人干脆不理,早些年还没有烘干机,我便用吹风机吹,单等衣服干到七八成拿来吹,解决衣服不得干的苦恼。
俗话常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难道人的,人是万物之灵,所以一点不便不能影响我对雨下的钟爱。
女儿四五岁时我就常带着她雨中踩雨,以致后来雨一下女儿就拉我手说:“妈咪,我们穿雨鞋去看雨看蜗牛。”
然后我们娘俩大手牵小手,大伞并小伞,一红一蓝像两个大小蘑菇在雨中移动,又像雾里开出两朵红蓝色的花张扬。
我们向草丛低头寻蜗牛时我会让她自己讲蜗牛的故事,她会很高兴地应,而后像模像样地讲:“《我和妈咪找蜗牛》:有一天,下大雨了,我担心草丛里的蜗牛被雨淋湿,妈咪说蜗牛背着屋子不怕雨,可是我还是想知道蜗牛是怎么避雨的,蜗牛的屋子虽然可以挡住天上下下来的雨,可是雨大长水了怎么办?我拉着妈咪来找蜗牛,草丛里的水像大海一样,我拨开草丛,到处也不见蜗牛的影子,它被淹死了吗?妈咪说不会,它会去高处躲水,我不信,忽然我眼前一亮,发现屋脚有个破盆里面有好几只小小的蜗牛,我笑了!破盆里里不仅有蜗牛,还有棵小草开着白色小花,很高兴蜗牛又找到了新家!”锻炼女儿的语言表达能力我是这样从雨中开始的,雨融合了我和女儿的亲密度,这在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娘俩仍然会想起那些甜蜜的雨中往事,女儿还会问我:“老妈,你那么大的时候是怎么玩雨的?婆婆也会和你一起讲故事吗?”
我笑,说:“那时婆婆可没时间跟我一起玩,婆婆每一天都是忙的不得了,那时妈妈家住在林场,像乡下一样的山间,下雨天婆婆要锤草枯饼(一种肥料,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叫啥,只知道它很硬,很香!),天晴她要下田给苗木除草、松土,摘虫子,玩只能是我们小朋友自己玩,而下雨天的确是我们小孩的最爱!”
一段童年时光在记忆的角落又一点点滚出年轮。
林场通往学校的小路,其中一段路是一边是山坡草地,一边是水库菜园苗地,和林场挨近的有前后山几个自然村和山前一个制药厂,小学生还是挺多的,有三十多人,这段路是我们这群小学生的快乐天地,春天可采花,摘树梅吃,初夏这个季节下雨我们一下课几乎是轰拥地跑来集体打水仗,无论男女大小,草地上时常有牛屎猪粪之类的恶心物,我们全然不在意,直玩得一身水漉漉回家挨妈妈一顿臭骂,第二天依然如故,绝没有人在这时讲什么屁故事,背什么臭诗,我们一把桐油纸伞,一双塑料凉鞋,有的还是赤脚。雨停后,这片区域会长出大片雷公屎,妈妈叫它地踏菜,学名是地木耳或地云耳,这片的地踏菜比哪处都长的好,块大,肥厚,色绿,课都没下就记挂着这的地踏菜,当铃一响抱起书包就冲出教室了,那时是不拖堂的,下课铃一响老师拿起备课夹走,学生背起书包下课跑。温暖时代,没有作业写不完的烦恼,只有放任的快乐!
冲出教室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抵达小山坡,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为什么每次校运动会都会拿下年级百米冠军。
不过虽然我快,还是有比我早到的,但并不妨碍我们采地踏菜,毕竟地方那么大,有几亩地大。我采回一布兜,妈妈可以用辣椒给我们兄妹炒个好菜吃。
女儿听我讲得有些恶心道:“你怎么可以吃下去呢?老妈?又是牛屎,又是猪屎的!”
我笑:“何止是牛屎、猪屎?还有鸭屎、鸡屎、鹅屎,小山坡上面就是小镇,他们把鸡、鸭、鹅这类的家禽全放养在那里,全是有机肥,我们十来岁以下的孩子每天下午下课和周六周日都要去拾家禽粪便交给林场算妈妈的工分。”女儿咋舌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抚摸女儿的脸笑:“最幸福不过妈妈的童年,无忧无虑,妈妈不会催我背诗,但我的诗一定是背的最好的,听写字词,默写课文总是满分,因为满分老师就会奖励橡皮檫或者笔又或写字本,所以我们在晚上睡觉前一段时间会温习好所有的课文,其实也就语文数学。”我笑。
女儿做了个怪脸笑,岁月在每一季的雨中悄然下走,我们却没有谁注意倾听它急走的声音,每次风云变化都是那么无动于衷,从没有感到过心惊,那是种怎样的悲哀?
巴士车来了,女儿上车了,我漫步雨下随意地走,雨声激越,雾气缭绕,倒是一时记起自己曾经的一阙《浪淘沙词。雨》:
薄雾雨朦朦,帘外残红, 疏花不禁那狂风。
别是恨多情莫问,一醉欢穷。
山色任忡忡,只是愁浓, 拂云毕竟与谁同?
天上人间重对酒,但共从容。
雨中有我的故事,有我的浓情也有我淡淡的感伤,毕竟岁月留不住,只有雨反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