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来了许多外来客,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全部客满,街道之上的商贩行人们无不议论着,这江陵虽是富庶繁华之地,人口流动也大,可奇怪之处在于近日城中多了许多流民,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整日浑浑噩噩的度日。
此时距洛韶舞受伤已两月之余,腿也好了大半,虽大动不得,正常走路早已不成问题。闲来无事,便下了龙渊,跑到城中闲逛了几圈,思棋、弄琴、饰书三人终日待在龙渊阁,很少在这喧闹的街道上游走。思棋性情活泼,更是被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所吸引,毕竟都是年轻的姑娘,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思棋走至一买女儿家的珠钗耳饰的摊位,却再也挪不开腿,爱不释手的挑挑拣拣,“洛姐姐,是紫色的好看还是粉色的好看?我两个都好喜欢呀。”
洛韶舞看着眼前姑娘纠结的样子,不竟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喜欢就两个都买下,换着戴就是。”
“说的也对,那两个就都买下啦!”思棋将纹银递给小贩,小贩一看几个姑娘衣着不凡,赶忙接过,正欲找钱之时,三十米外锣鼓声震天,思棋一听,连忙道:“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说完就拉着一旁的饰书跑远了。
小贩正欲找钱,弄琴道:“不用找了。”连同洛韶舞向饰书、思棋两人走去。人群一层包围着一层,思棋早已拉着饰书跑到最里层去了,人群涌动又十分拥挤,只听见吆喝声连带着一片叫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洛韶舞与弄琴哪里还找得到思棋与饰书两人。
弄琴道:“思棋贪玩,这杂耍一时半会也看不完,我们在一旁的茶馆坐会儿吧!”
“也好,休息一下。”洛韶舞说完便向外走去,在一旁的茶馆坐下,弄琴吩咐小二叫了壶茶,上了几样点心,便安心等候。
洛韶舞与弄琴所坐之处的左前方坐了一桌汉子,其中一人大声嚷嚷道:“这年头想混口饭吃真他妈的不容易,本来想靠着这一趟押送的货多赚点,哪里知道南宫家横插一脚,挡了爷的发财路。”
“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财大势大,要是被听见了,还不是自找麻烦。这江陵城内突然来了这么多外来人口,有点钱的都住了客栈,没钱的都聚集在了城西。不过你说这南宫家倒也奇怪,搞什么赠药施粥。”另一个粗嗓汉子道:“本想赚点外地人的钱,哪里想到被南宫家害得少拉了趟货,也只能在这儿歇歇脚了。”
洛韶舞听到此处,不由得朝那两人道:“两位兄台,还请告知,南宫家赠药施粥在何处?”
那粗嗓汉子上下打量了洛韶舞几眼,疑惑道:“你问这个作什么?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没钱的人?”
“我家公子向来喜欢凑热闹,听得南宫家如此善举,想要去城西看看。”弄琴搭腔道:“不知这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南宫家就在城西设了棚子,我哪里知道这么多,恐怕又是临近的镇子闹饥荒,才跑到江陵来的。”一个壮汉道:“外来人就是外来人,痴痴呆呆、神神秘秘的,问一句答一句,真是晦气。”
茶座上人来人往,不远处的杂技表演还未结束,洛韶舞朝弄琴道:“将饰书和思棋叫回来吧!”
弄琴点了点头,随即便朝人群中走去。等至半响,弄琴并未回来,人群中突然的吵闹声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洛韶舞提剑便向人群中走去,只见思棋护着一个瘦弱的女子,大声与人争执,“怎么了?”
饰书一看到洛韶舞,便急道:“我们本来看的好好地,那人非说这位姑娘欠了他的钱,要抓她去抵债。”
“少侠,你救救我,不能跟他们走,若我跟他们走了,我还有一个弟弟,我还得照顾他。”那瘦弱的姑娘一把跪下,朝洛韶舞道:“少侠,你行行好,你救救我。”
来人身材短小精悍,看起来十分精明,看到洛韶舞独自一人身边还带着三个姑娘,那精瘦男人带着几个魁梧的壮汉,一脸的凶神恶煞,“少年郎,我劝你少管闲事,这小丫头没钱还,我肯定是要拿她去抵债的。”
思棋拉住洛韶舞的衣袖,朝她眨眨眼道:“这姑娘看着怪可怜的,你就救救她吧!”
那姑娘跪在她的脚下,十分无措,许是听到洛韶舞久未答话,连忙弯下腰,几乎将脸贴到了洛韶舞的鞋面上,双手也紧紧抓住了她的腿。洛韶舞今日难得穿了件浅色的衣裳,被那姑娘带着污渍的手一抓,顿时有了些几块黑印,那姑娘惊慌的缩回手,无助的将手放在背后,却仍然跪在洛韶舞面前。
洛韶舞伸出手将她扶起,道:“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不用跪着说。”
那姑娘小心翼翼的看了那几人一眼,朝洛韶舞道:“我真的没办法,我弟弟病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找他们借钱的,可哪里知道我在那儿借了一两纹银,才过了三天就要我还十两,我实在是没钱还,他们便说要将我卖到妓院去。”
画思棋问道:“你的家人呢?也不管你么?”
“我本不是江陵人,父母早就死了,就剩下我和弟弟两人。”
那短小身材的男人道:“这年头英雄救弱女的故事话本子上多的是,在这儿就不用再让大家看一遍了吧。少年郎,你若真喜欢那姑娘,等我将她送到醉清楼去,你大可尽情与她畅聊。”
周围的人连杂耍都不看了,听到那男人的话,纷纷议论,窃窃私语。这当中不乏想要看看这件事到底如何收场的,也不乏有同情之声,认为这孤女可怜的。洛韶舞不愿引起注意,朝那男人道:“十两纹银给你,你将那姑娘放了就是。”
将洛韶舞等人打量一番,看他们衣着不凡,那男人眯缝着眼摇了摇头,“既然你要买她,可有问过我卖不卖?现在她不是十两纹银了,而是一百两。”
听到此话,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弄琴看了看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小声道:“这样太引人注目了,传到龙渊去,终究不太好。”
那姑娘怯怯的躲在后面,一直关注着洛韶舞等人的动作。洛韶舞握住了手中的剑,目光清冷,此地人多嘴杂,自己若是为了一个孤女与人打斗,闹出了动静,传到龙渊且不说,若是传到南宫府和江湖各门派耳中,所造成的影响总归不好。可对面那几人的嘴脸着实看不惯,若想息事宁人,给了那人一百两,受人威胁,被妥协又不过了自己这关。
思棋看着这姑娘着实可怜,不竟想起自己也是父母早亡,可自己在洛家长大,受洛家庇护,可眼前的这个姑娘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若不帮她,铁定是要被卖掉,受尽风尘之苦,想到这里,思棋一把跪在地上,语气带着十足的哀求,朝洛韶舞小声道:“洛姐姐,如果你不救她,她就真的完了,我求你救她好不好?”
“好,我救她,你起来。”洛韶舞受不得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思棋如此哀求,愣了片刻,终是放下手中紧握的剑,从腰间拿出一张银票,冷声道:“我将这姑娘买下,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为首的男子接过银票,带着那几个人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思棋一看那几人走了,抓住那姑娘的手道:“姑娘,没事了,你别害怕。”
“谢谢少侠,谢谢三位姑娘,你们的大恩,我……”还未说完,思棋便打断,接着道:“好啦,你叫什么?住在哪里?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那瘦弱的姑娘腼腆的笑了笑,“我叫红姑,住在城西的小巷子里,我知道路的,不用你们送我回去了。”
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思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红姑悄悄道:“既然这样,糖葫芦送给你吃,我们就走啦!还有,如果那些还敢骚扰你,你就到古月楼来找一个叫阿三的小二就是。”
洛韶舞朝红姑点了点头,转头便走,红姑看着几人突然喊道:“等等……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将这些银子给红姑。”洛韶舞顿住脚步吩咐了一声,弄琴继而将银子放到红姑手中,道:“你好好生活便是,我们的名字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