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需要挤地铁X号线。因为想上去后看纸质书,于是我故意选择了最后一节车厢的站台等待,期待车厢里可以空间宽裕些。
地铁来了。车厢门一打开,傻眼。三位农民工大叔的行李围着正对门位于车厢中央的扶杆堆了一地,大叔们就坐在行李上。其他乘客只好沿着车厢四周找地方站着。我艰难地寻找着下脚的地方,上了地铁。
由于三位衣衫破旧的农民工大叔和满地行李的存在,这节车厢里自然是没有空间让我拿出纸质书打开读了。环顾四周,真是一车厢疲惫的人呐。白领们并因为空间被极大压缩而表现出嫌弃的神情,每个人脸上有的是无力体谅的麻木与自怨自艾的无奈。
我前面一位背着双肩背包的男士,手持一套考证资料专注地读着。由于车厢里人越上越多,他背上的背包不断在我胸前压迫着、摩挲着。我只好把双臂抱紧在胸前。这厚厚的包,令他全然感受不到自己为身后的乘客所带来的不便。我并不想提醒他什么。只想着,祝他考证成功,早日实现阶层跨越,从此脱离挤地铁的苦海。
疫情期间X号线车厢里空调开得猛,靠门的女生开始忍不住地打喷嚏。喷嚏一个接一个,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她也还是难为情地用手用力捂住口部。接着又咳嗽几声,听声音应该是病了。其他乘客见状纷纷恨不得屏住呼吸,不成想她竟然扯下口罩开始用纸巾擤鼻涕。大家纷纷微微蹙眉,避之不及,触了霉头,仿佛大早上撞见瘟神。
我旁边的女乘客嫌弃地挤向我的方向,我感到自己的挎包像个脏麻袋一样被她挤压到车厢墙上。我心中略微不悦,不耐烦地等待着她识趣地挪开一点。时间一点点流失,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倚靠在我的包上。我只好略微用力将包从她身下硬扯了出来,心中还在意着分寸力道——既想令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行为不妥,又尽量不想引发纠纷,毕竟上班狗早上通勤的时间耽误不起。谁知,人家竟然毫无反应更无歉意,大抵是我自己想太多。
某某站快到了。三位农民工大叔开始商量着下车。身材最为瘦小的那位抱怨着自己腰疼,央求着另外两位先站起来拎行李。另两个人开始将原本堆在地板上的一包袱一包袱的锅碗瓢盆与铺盖卷肩挑背扛,差点因为地铁进站减速刹车而一踉跄坐个屁股蹲儿。地铁到站车门打开,三个人一股脑儿往外挤,包袱同时卡在了门口。等待上来的乘客表情焦急而嫌弃,但谁也不会搭把手,因为包袱脏兮兮的。三人下车后神情尴尬,仿佛觉得自己是被城市分拣后丢弃的垃圾。
车厢里依旧人满为患,我终于挨到要到站下车了。提前换到接近车门处,我礼貌地问前面的40岁左右大姐:“请问您下站下车吗?”大姐未应声,连头都没点一下,只是对着我把上眼皮往下合了一下,算是答复。我心中默默窜起一撮小火苗。我幻想着她口罩下面遮盖着的脸部也许是残缺的,大概没有长嘴巴吧。这种礼貌上的不对等,让我略感不适。随即我又看开了,萍水相逢,我又有什么权利要求陌生人对我表示尊重呢?毕竟我也可以选择一言不发硬生生推搡着她下车的,只不过我执意选择了礼貌与规则而已。
下车那一刻,我回想车厢里的感受——车厢里的乘客们好似一车厢牡蛎,形容丑陋、形状各异、边界锋利、相互割划。社畜的戾气该是什么味道呢?是否如打捞上来又长时间未经处理的海鲜一般腥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