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辈子,能邂逅几场雨?能感悟几场雨?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清秋刚到,隔三差五阴雨淅淅,临窗凭栏,想起一段段关于雨的故事。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楼外雨寒,帐内人暖。风流少年此时正沉迷温柔乡,那雨声恐怕是少有入耳的,罗帐中溢满了你侬我侬的情话。何为苦,何为愁,少年不知,雨亦不知。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正该大展宏图之时,曾经的少年却飘零江湖,游若浮萍。辽阔大江,渺渺孤舟,舟中客唯有听任雨打船篷,乌云压顶。不放过他的,还有西风中一声声凄厉的断雁悲鸣。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而今,两鬓斑白;而今,断绝红尘;而今,听雨僧庐下。奈何这一生的雨,竟一场比一场凄凉!
这便是蒋捷的雨。这个见证了南宋灭亡、朝代更迭的旅人,少年时春风得意,壮年时寥落飘零,老年时孤寂寒凉。尝过蜜雨,看过凄雨,听过苦雨。雨,见证了他个人的不幸,也见证了一个朝代的衰微。这雨,不忍听,不忍读。最终他只能无奈的说:“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雨,如此无情。她不理会落魄人内心的悲苦,任性地打残花,打落叶,打湿落魄人的心。面对这样的雨,阶下囚李煜徒然感叹:“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面对这样的雨,沈园一面,唐婉颓然感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李后主奈何不了江山易主,奈何不了寒雨袭面。唐婉奈何不了情断陆游,奈何不了雨打红颜。好一个无情的人世,好一场无情的雨!
雨,又如此多情。秋雨涨满秋池之际,北方佳人来信询问归期。奈何归期难料,李义山执信望雨,回复爱妻——“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我一定要与你好好聊一聊那夜的巴山秋雨,当我们能在西窗对烛的时候。那雨正如我对你的思念,连绵不绝,涨满了秋池……
哪怕孤身一人,如易安居士,也能在雨中找到一丝安慰。“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世人都认为,是雨加重了易安居士的愁绪。可我偏偏觉得,此时能陪伴她的,能读懂她的,能安慰她的,除了雨,还有谁?正如一些在暗夜里辗转难眠的人,如果天降大雨,在雨均匀的韵律声中,偏偏能拾得一场好觉。
道是无晴雨有情。此刻,独坐在楼下的桂花树下,微雨飘洒,雨融花香。静看一段段雨中的故事……
一位妈妈一手撑伞,一手紧紧拉着儿子的小手,伞都遮在了儿子头顶上,她生怕孩子受一点点雨淋。可孩子呢,偏偏要挣脱妈妈的手,像小鸟一样奔向雨中。他压根不怕雨淋,在雨中,他高兴着呢!一旁的爸爸笑着安慰:“男孩子,就该被雨好好淋淋,长大了才有阳刚之气,才能经受风雨。”
还有一位任由雨淋的,却是一个长发的少女。她走得很柔很慢,头微微低着,边走边踩弄地上散落的桂花。直到她离我很近了,才猛然发现,那眼中分明正落着泪水。或许只有在雨中,她才能不顾别人的眼光,肆意流泪。或许此刻,在她心里,雨水就是天空的泪水……
同一片天宇下,雨的味道却是不同的。失意人的雨是苦的,得意人的雨是甜的。一个人,一辈子,能邂逅几场雨?能感悟几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