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下雪天,也乐于去张家塆担煤。不是大人催逼,是贪着煤棚的那炉大火。
用来担煤的是箢兜,两只串在扁担的一头就出门,院坝近20公分厚的雪,随着一脚踩下去发出的初初啐响,就留下自已走出的一串深深的脚印。
没被人踩踏过的雪地并不滑,一脚踏下去甚至有更稳实的感觉。过了李家朝门,右转是底下边院外,然后过倪龙全家的竹林。一些竹子已被雪压断,竹林中那棵栋青树这时就显得特别威武和坚强,顶着厚厚的雪层骄傲的站着。再过去是官茅司,也就是杨玉财的坟前。接下来晒坝堰坎天星桥冉家环边,就到了张家塆煤洞的下边。山脚到煤洞的那段路就有些陡了,就算踏了新雪上去,也需小心才不至于打滑摔倒。
煤棚就在煤洞的左侧。雪把山坡及树林都盖成莽莽白色,唯独煤棚顶上飘忽着袅袅热气,露出黄色的巴耳丝茅草屋顶。
棚子里是一圈松木棒搭成的所谓床,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谷草,和同样是干谷草捆扎成的枕头,都已被睡得贴贴实实。
生产队挖冬天进煤洞的挖煤匠,有李永方,李永刚,李永康三兄弟,也有外姓的倪龙全,杨武林,何宝,楊登祥他们。挖煤匠整个冬天不洗脸不洗脚,一身黢黑,要等到开春山醒了不能再挖才下山回家,挖煤期间吃得油浑不会遭冷是他们独享的福。
松木棒棒搭成的谷草床的中间,便是那炉让人寒冬里心之向往的永远燃得旺亮的煤火。把扁担箢兜一丢,便一头扎进煤棚的火边,一任烈火的热浪蓬然喷身,暖进单薄衣衫里的身子,暖进肌肤里的骨头和心房,最后估摸着家中快吃饭了,才万般不舍地离开火炉,挑着七八十斤煤,踏着厚厚积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