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木林兮

一

这是我某微信群里的一个笑话：

学生期中成绩单上，物理0分，历史1分。

学生和老师面对面站着...…空气凝结中……

老师想起蒙城教育局对群殴老师事件的处理……

深吸一口烟，说：小伙子，你有点偏文科啊！

据说这笑话被评为2016最优秀的短篇小说，群里看完的老师都报以呵呵一笑，我第一眼看完也笑这老师犹豫过后的幽默，但再看多一眼，我的心里就涌上了浓黑的悲凉！

我于是想：

我的父辈若是该生，私塾的先生定会戒尺斥候，甚至鞭笞责罚，绝不手软！父辈们必是垂手侍立，心念老师教诲，自是不必等来这般责罚就已经羞得无地自容！

我若是该生，学堂的老师也定会毫不留情，留堂罚抄到你筋骨麻痹不说，还会通报批评，反馈家长！而我也一定会诚惶诚恐，闭门思过，以知耻而后勇的姿态去赢回老师的赞誉！

而今，他们是考零分的差生，我做起了先生，结果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二

《论语》里有记载，有个叫宰予的学生白天犯困老打瞌睡，结果一向温和平易的孔夫子大动肝火，怒责该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换成今天的话来说，大概可以理解为：你这个宰予简直就是一木头脑袋，一十足的蠢货，烂泥扶不上墙，无药可救了……孔圣人的时代好就好在，你可以对不听课的学生酽加指责，骂完了学生仍旧把你尊为圣人，连你的训话都成了至理名言，够学生们好一段时间的顶礼膜拜！

而如今，城头早已变换大王旗，圣人依旧是圣人，可老师们谁还敢如此“深恶痛绝”？

三

我有一愣头青同事小汪，他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就被安排做了班主任。二十出头的年纪，血气方刚的岁数，满脑子的想法，一肚子的干劲，当时他一接手这个班就打算放开手脚大干一场，雄心壮志感染了好一批新来的人！面对一批九零后的新新人类，小汪固执地以为严师必出高徒！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西点军校的那一套严格的管理办法嫁接了过来，他要求学生“十要十不要”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而且热情高涨的他事必躬亲，早早晚晚、课室、饭堂、宿舍几点一线地，都可以看到他严阵以待的身影！

刚开始，这个班的确风平浪静，学生们貌似孺子可教！但没出一个月，问题就此起彼伏了！趴台睡觉的堂而皇之，课室玩手机的旁若无人，小汪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逮住违纪的学生，有时劈头盖脸地一阵臭骂，有时又苦口婆心地一顿教育，但最后都无济于事。班里的学生察言观色了一段时间甚至知道了小汪君子动口不动手和始终心太软的软肋，更是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起来，不合作，顶撞，睡觉，拍拖等各种违纪满天飞，更有甚者，有一次他严厉批评一个课堂公然玩手机而屡教不改的学生，竟被该生狠狠地指着鼻子反驳，还以若收缴手机便死给他看相胁迫，最后小汪狠狠地吞下了自己的怨气，忍气吞声地又和颜悦色地开导起这个盛气凌人的学生，最后的最后，干了半年不到的小汪果断辞职，他说没法忍受这样的岗位！如今的孩子太令人搞不懂！

四

五月中旬，新学期过去了一半，适逢学校一年一度的教师教学测评如期而至，办公室里顿时有些沉默的紧张。所谓的测评，不知是谁的伟大发明，其实是一个面向学生的教师教学教育综合能力的调查问卷。结果很快出来了，于是大家议论纷纷：

高居学生好评榜榜首的还是伟哥！伟哥这一称号是学生对某老师馈赠的绰号，一般人还不能获此殊荣。伟哥连年独占鳌头，成为最受欢迎的老师，有着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不是以课本知识讲解得深入浅出而取胜，而是他课堂上纵横捭阖博古通今的引用常常博得师生大笑！我曾经尝试着向他取经学习，他一脸苦笑地摇头叹息：这样的伎俩不学也罢！若是他们会正儿八经地求师问道，我又何苦活生生地把红楼讲成了色情，把三国讲成了暴力？说这些的时候，我分明感受到了他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的无语与心塞，对于这份来自学生的评价他毫无光荣可言，反倒让人看到了一代学生的堕落与猥琐！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我的确不屑于学这样委曲求全的伎俩，也学不会这种逶迤猥亵以取悦学生的苟且！我除了深深地同情这位沦落风尘的仁兄之外，徒留窒息般的心塞！生在一个大数据时代，按理说这样的用数据说话的方式的确显得与时俱进，发明者大概怀抱教学相长、师生共勉之初衷，只是时代的变化早就让这一种考验初心的调查失了本真！我知道，在今天这样的测评面前有太多的心痛，比如要求学生按时交作业、处罚学生重写作业、不合格者被老师罚以重做、多次叫醒犯困趴台的学生、违规违纪被老师批评教育……但凡这些需要严格要求甚至严厉对待的时刻，任何一个有良知的老师都应该责无旁贷，但这样义正严辞教育的后果就极有可能被学生变相地出卖或者报复！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尤其负责与较真的老师面对测评会如此死寂般沉默的原因了吧！

五

写着写着，我发现自己是否太过悲观？很多人会说言过其实，毕竟中国那么大，学生那么多，蒙城的范集中学群殴老师事件也只不过是个案，毕竟我们的学生还只是吹吹鼻子瞪瞪眼，充其量就是挑战了一下权威，何必太计较？未成年人就算打了老师也有法律保护，你又何必苦口婆心，杞人忧天？还是与时俱进，做好本分，管好自己吧！

是的，看来我是有些忧心这未成年一代的未来了！突然忆起那天某君面对测评结果的一句话，想来甚合此刻的心情：认真了，你就输了！

那么，今天，我们是否还该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