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身披霓红的流光,散发出一股妖冶和腐朽。
喧嚣声充斥在每个角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我清醒的时候,多数是在这样的深夜。
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红酒,靠在阳台上。
对面就是八千度酒吧,我是八千度的老板妙青妤。
我不喜欢酒吧,在我没有成为酒吧老板前,我甚至没有去过酒吧。
但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不去酒吧、也不喜欢酒吧的女人,却成了八千度的老板。
于少谦不止一次地说过,青妤,你应该好好享受生活,你的人生过于惨白冷清。
我也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内心总是一地惨淡?
就如此刻,窗外是一片喧闹的世界。而我,却在世界之外。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座城市,我像躲在黑暗处的幽灵,偷窥着这个城市的秘密。
对面酒吧上几个醒目的大字不停的变换闪烁:八千度酒吧,给你八千度的温暖和震撼!
我低笑。八千度的温暖,应该可以烧焦整座城市吧!去那里的人,都是渴望燃烧么?
而我,早已燃烧不起来,即使我偶尔会刻意浓妆艳抹去八千度转上一圈。
但我,已无法燃烧,我的身体里,早已没有了着火点。
我常常觉得这座城市就是一个空城,没有什么能刺激到我的灵魂。
走在熙攘的人群里,我会莫名的害怕和恐慌,我看不到车流和行人,只看见一条条空旷的马路和一座座摇摇欲坠的高楼。
有时,我会渴望,高楼大厦在瞬间崩蹋,将我掩埋。
满城的霓红,像一片荒漠,开出一朵寂寞的花。
我是一个离异女,一个在于少谦蔽护下才没有了此残生的女人。
我清楚,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于少谦的情人。
起初,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我曾在他面前情绪失控过,我让他滚,不要再来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我是一个浑身上下,就连血液里,都流淌着忧伤的女人,我无法忍受,别人对我的指指点点。
于少谦没有滚,他依旧频繁的来看我,很多时候,我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问。
我知道,他有家庭,一个三口之家,应该很幸福。
十年前,我对这个城市是陌生的。十年后,同样是陌生的。
我的心上,有个缺口,我在等待,有个人可以将它填补。
于少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我照顾我的男人,但他却无法填补我的缺口。
我和他,不是爱人、不是情人、亦不是朋友。
我想,世界上或许真有那么一种男女关系,是无法用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的。
说我们是朋友,太生硬,说我们是情人,太牵强,说我们是爱人,太缈茫。
我和他之间,有一层纸,他不捅,我不碰,就这样,十年如一日走到了今天。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这样照顾我?
他说,十年前,当第一次看见我眼里的落寞时,他就想照顾我。
的确,他很照顾我,比照顾家人还要周到。但在我心里,对他,却始终有一种淡淡的若即若离。
我享受着他的照顾,却不让他靠的太近。
但说到底,于少谦,是这座城市里,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男人。
十年来,我们在别人无法看懂的关系里维持着这份连我自己都看不懂的微妙关系。
窗外的城,被流光包裹,辉煌气派的高楼大厦,在我心里,其实就是一片废墟,犹如我曾经的爱情。
我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我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三年,婚姻里的男主角,是一个渣男,而我最大的悲哀是,曾经我是那么死心踏地的爱着那个渣男。
十年前,我成了单身,身边,出现了一个叫于少谦的男人。
十年过去了,渣男长什么样,我已经忘记。
而于少谦,依然停留在我的生命里,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比谁都清楚,于少谦很爱我,虽然他从来没说过爱。
十年了,就算是木头我也能感觉到。
但我们之间,似乎总有一团迷雾,让彼此看不清对方。
我白天会去琴行,上两个小时钢琴课,我除了是八千度的老板,同时还是一名钢琴老师。
我喜欢钢琴,喜欢黑色和白色的琴键。
其余时间,我会呆在家里,静静地弹琴或者看书,很多时候,旁边,坐着于少谦。
每当我弹完一曲,他总会说,很美的曲子,却太过忧伤。青妤,你该弹一些轻快的曲子。
我说,少谦,你看我像是个能弹出轻快曲子的人吗?
于少谦听后便不说话,他会走过来紧紧地拥抱我。
我并不排斥他的拥抱,甚至有些迷恋。
他的拥抱那么暖、那么紧,可我的胸口却那么疼。
于少谦话不多,一点都不聒躁。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没有推开这个男人,任由他像恋人一样关心照顾我,任由别人的指指点点,也任由自己的心在他的怀抱里疼了又疼。
我和于少谦的关系,或许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
我没问过他,他也没说过。
我和他,就像钢琴上的黑白键,我们同样安静,但只要按下手指,便能发出悦耳的声响。
或许我们更像知己。
窗外的世界,依然在喧闹中沸腾着,我能想到,八千度,此刻正是劲爆火热的狂欢时刻。
这世界,早已失去了安宁。
手里的烟早已燃尽,杯中的红酒也早就饮完。
我转身,经过客厅,关了灯。
回房间。手机上显示有5个未接电话,是于少谦。
我拿起手机,看到一条短信:
青妤!我爱你!请原谅这迟来的告白,明天是我们相识十周年纪念日,我要送你一个惊喜!
十年了,这是于少谦第一次说爱我。
我的嘴角,尝到了一丝咸咸的苦涩。
我轻轻将手机放在枕边,我没有回信息给他,却早已泪流满面。
惊喜??我的人生,还有惊喜吗?
这座空城里,还有希望吗?
我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
我只感觉,我的心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