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47年,在上海经商的福清人曹河仁遭遇了一生中最大的变故——那艘装载着他半生为商累积的所有财富的机器铁壳船,在从上海返回故乡的行程中,遭遇风暴沉没。
曹河仁很年轻就跟随族中长辈外出学徒,先到日本,再到上海,一步步苦熬苦做,最终成为上海永安百货公司股东。1947年的这次沉船之变,使几十年积累的家业毁于一旦。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携妻儿“仓皇”回到故乡福清高山镇曹厝村的曹河仁,依旧受到全村人的敬重。在曹厝,从来没有人敢于直呼他的名字,所有族人都规规矩矩尊一声“三叔公”——不仅因为他辈分高,更重要的是,曹河仁是村里见过世面的人物,思想先进,“讲话很有道理,总劝人不要欺负人,要善待人”。
回村第二年,曹河仁的妻子陈惠珍用随身携带的陪嫁,在村里盖了当时最大的一座“半洋房”。高大的房屋掩盖不了家境一落千丈的事实,曹家六个孩子,从小就饱尝了贫苦的艰辛。
半个世纪以后,曹河仁的儿子,那个14岁就辍学跟着父亲从倒卖烟丝和水果干起的曹德旺,成为当代中国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他创办的福耀集团,是中国出口量最大的汽车玻璃供应商,“FY”商标是中国汽车玻璃行业迄今为止唯一的“中国驰名商标”。
在刚刚过去的2016年岁末,曹德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成为全国舆论的焦点。众声喧哗之下,很少有人注意到他身上的一个深刻的“悖论”:生就一副典型中国南方农民外表的曹德旺,却是一个充满了现代意识的人,他总能把乡土中国社会伦理与现代商业精神完美结合在一起,这使得曹德旺远远超过他的多数同辈——无论多么光鲜气派的外表,都无法掩盖他们满是前现代意识的心灵。
曹德旺曾总结自己经商之道的“秘笈”,说只有四个字:“不贪、无欲”——算起企业成本、利润与税负,他总是锱铢必较,但有一次,别人问他,如果只能带走屋里一样东西,你会选什么?曹德旺沉吟片刻,回答说:“《金刚经》”。曹德旺在自传里说,这些感悟都是父亲当年告诉他的,但是等他真正体悟到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