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斌 【原创】
母亲,是个美丽时尚的人,也是个有些小资情调的人。
母亲曾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过,若不是外祖父的阻拦,她应当在总政文工团工作。母亲高中毕业后一个人只身从南方来到北方,参加一家公司的面试被录用,不久这家公司转为政府机关,母亲成为了一名机关干部。母亲工作中努力,自己又考上人民大学经济系夜校,挺着大肚子完成了毕业论文答辩。
母亲人长得漂亮,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又会打扮自己。家里很早买了缝纫机,母亲自己学着做衣服。别人一块布料只能裁出一条裤子,母亲买两份面料,可以做出三条裤子。家里的碎花布,母亲拼拼凑凑,也能给我做出件短袖小衫,下摆处还拼出花来。
我从记事起,就是母亲的小玩偶,母亲喜欢用各种方式打扮我。母亲喜欢给我做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喜欢给我编各式的辫子。
为这个,母亲没少被父亲批评,连带着我,也是被父亲批评。
母亲是爱动脑子的人,她总能想出衣服的新花样。我上小学时,我是学校里最时髦的女孩子。经常有老师问我,我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而我总是骄傲地告诉老师是我妈妈自己做的。于是就有老师夸赞母亲的手艺好,还有老师到家里向母亲学习。
有一年姐姐因为中学里参加迎接外宾,要求穿花裙子。母亲跑到王府井专门为姐姐买了块粉底小红花的布料,连夜为姐姐做了花裙子。可姐姐只穿了一次,说什么都不再穿。母亲只好将半截的背带裙给我改成了给连衣裙,两条背带改成了腰带。母亲为了纪念她的劳动成果,特地带我到我家附近的照相馆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母亲的,另一张是我穿着花裙子跳舞的。
母亲性格开朗,在单位里是工会干事,多次参加单位里的文艺演出。母亲演话剧,唱歌剧,唱京剧。我六岁时,被母亲带着一起在爸妈机关的舞台上唱歌剧《江姐》中的大段唱段“春蚕到死丝不断”。母亲站在舞台上,身穿一件白色毛衣,蓝色长裙子,围一条红色围巾,就像歌剧中江姐一样的打扮。母亲让我穿了一件红色毛衣。母亲为了这次演出,特地带我去人民剧院看了歌剧《江姐》,还赶着给我织了这件红色毛衣作为演出服。
母亲平时在家里干活时,身穿一件深红色的旧毛衣,脖子上系一条白色的纱巾,腰间系一条围裙。
母亲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家里的留声机里播放着歌剧的唱段,“洪湖水浪打浪”“红岩上红梅开”“天上掉一下个林妹妹”都是母亲爱听的。母亲一边洗衣服,一边伴着音乐,上下搓动。然后端着一大盆脏水倒掉,再一次坐下来搓洗。母亲洗的衣服都很透亮。
我从六岁开始,母亲就让我自己动手洗背心裤衩和袜子。母亲告诉我,洗内衣或浅色衣服时,要先用洗衣粉泡,再用肥皂搓,倒掉脏水,再用开水烫一遍,最后才是用清水漂洗。
姐姐上中学时考上了市重点,一心放在学习上,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她好像没有经过母亲的训练。直到姐姐长大后,母亲总是埋怨姐姐洗的衣服不透亮,是污里污突的。
我后来和姐姐交流洗衣的方法,姐姐说,妈真偏心,她就没教过我。
母亲做得一手好菜,她是向她二嫂、我的舅妈学的。我舅妈是上海人,刀功细致,做菜讲究,煎炒烹炸样样精通。母亲每次带我去舅舅家,都能看到母亲和舅妈两人在商量菜品的制作方法。
过年时,母亲用一个铁勺子,在火炉上烤热,用肥肉在勺子里擦一遍,倒上鸡蛋液,轻轻地晃动勺子,让鸡蛋液在勺子里铺匀,放上事先调好肉馅,用筷子将鸡蛋液的皮像包饺子一样,将肉馅包好,将鸡蛋饺煎得两面金黄,一个鸡蛋饺就包好了。
这道鸡蛋饺成了我家每年过年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可以将油菜或菠菜先铺在下边,上边放上事先做好的鸡蛋饺,或是将鸡蛋饺放在鸡汤里,再有就是鸡蛋饺、腊肉、油豆腐、冬笋、胡萝卜一大锅乱炖。
母亲还将肉馅放在白菜叶子里包好了上锅蒸,也很好吃的。
母亲还会理发,她自己买了一套理发工具,经常有机关里的同事找母亲,让母亲理发。特别是一些爱美的阿姨,更是喜欢让母亲打扮她们,说母亲理的发比理发店里的好看。
母亲热心。有一次我发烧了,没有去幼儿园,被母亲锁在了家里。母亲下班回家后,听说对门邻居家的小妹姐姐脚崴了,顾不得回家看我,忙用自行车推着小妹姐姐去了医院。小妹姐姐长大后,在我家多次提到这件事。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锻炼我。母亲让姐姐一个人早上五点钟去医院里挂号。母亲将自己的手表让姐姐戴在脚腕子上,好掌握时间。我11岁时,母亲让我给家里买箱子。那时候箱子是要票的,母亲让我把钱和箱子票放进上衣兜里,再把上衣扎在裤子里,用皮带将裤子系紧,但裤子右侧的开口是可以掏到钱票的。外面再套上一件外套。
那次买箱子的经历,成为了母亲的骄傲,被母亲机关里的许多同事传为佳话,我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母亲是个节俭的人,单位里发的毛巾,母亲会从中间剪开。自己将毛边锁好,一块当两块用。
我小的时候,以为母亲因为我手小才这样做,但母亲与父亲的毛巾也都是方型的、被剪开一分为二的。
这个传统被我继承了下来。
只可惜,母亲早早地离开了我们。
今天是三八节,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