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康定斯基(1866—1944),俄国画家,现代抽象艺术奠基人。
《康定斯基回忆录》——读书有感。
穿越画布,去看抽象世界~
我们知道,抽象艺术,是一种相对于具象艺术而言的艺术形式。
在抽象艺术作品中,我们找不到日常生活中所见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有的只是点线面、色彩的组合,而艺术家的所有思想,都倾注在这些交错的图形与颜色中,另成一个世界。
作品中点、线条、形状,和缤纷的色彩,仿佛一组组神秘的密码,暗藏着艺术的终极秘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困惑着我们的谜题,回溯百年,也曾困惑着康定斯基。
1896年,彼时康定斯基正好30岁,而立之年,放弃学者工作,投身艺术,颇有点义无反顾的味道。
他所追寻的艺术是什么?我们不妨把时间再往回拉。
早年的康定斯基一直都为抽象思维倾倒,在学者工作中,如他自己所言“我唯一热衷的便是纯抽象的计算”。
他所接触的学业,诸如罗马法、刑法、俄罗斯法律史和农民法律史、人种学,让他获得了一种能够融入到精神领域的天赋,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抽象”的能力。
事实上,很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艺术领域中存在着某种能够完美表达他的精神世界的方法的可能性,但是他一直不得章法,不知路在何方。
“只有在我初次接触艺术时,这些时刻(学者工作中的纯抽象计算)才黯然失色,独独艺术具有超越时空的力量。从来没有学术性的工作曾给予我这般的体验、内在的张力和创造的瞬间。”
在学生时代,他寻求过在画布上捕捉所谓的“色彩大合唱”,但这并没有带给他更深的领悟,艺术创作虽然一直在延续,但对他来说,并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1896年,他终于邂逅了投身艺术的契机。
在莫斯科的法国印象派画展中,他看到了莫奈的名作《草垛》。
这幅作品强烈吸引着他,色彩,强烈的色彩,一瞬之间的光与色彩交织,那么夺人眼球,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到草垛本身。
他意识到光与色彩让作品中的物象“消失”了,本质上说,这个草垛可以被任何一件事物代替,并不会影响光与色彩的魅力,“消失”的物象为他展现了一种新的可能,如果艺术领域中有一种形式,能让他的精神超越物象而存在的话,那么艺术创作值得他放弃世俗的一切,投入全部精力去探索和追寻这种形式。
在此之后,科学上的一个重要事件深深的影响了他,那就是原子的进一步分裂。
“在我灵魂深处,原子的分裂就等同于整个世界的分裂。突然间,最坚实的墙崩溃了。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可确定,摇摇欲坠,虚幻不实。即使一块石头在我眼前消融为稀薄的空气,消失不见了,我也不会觉得吃惊。”
康定斯基的世界观革新了,长久以来,具象事物是艺术无法逃避的一个命题,被认为是无法分解的,就像质子一样,是一切的基础,但是科学证明了一切,如果质子可分裂,那么物象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不能跨过事物本身,直接去描绘精神世界?
康定斯基已经从理论上领悟到精神可以跨越物象而存在于艺术作品中,但真正在自己的的作品中体验到这一点,却是一次偶然的经历。
那是康定斯基居住在慕尼黑时发生的一件事,那天他从外面写生归来,推开画室的门,美丽而神圣的一幕震撼了他。
“黄昏时,我回到画室,看到一幅美得难以形容的图画,整个儿浸透在由其内在散发出来的光辉中。我只能辨识出它的形式和色彩,无法理解它的内容。第二天我试图在日光下重新创作一幅这样美丽的画,但是我只成功了一半,无论怎么看,我总是能认出物象,以至于那黄昏时刻的美丽无法重现。我现在能够清楚的明白,是物象在破坏我的图画。”
以此为节点,康定斯基终于确定,他要将物象从他的画布中驱逐出去!
但是,他马上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我舍弃了物象,那么,什么可以用来替代那失去的物象?”
以前的艺术家,习惯于以所见所闻的真实事物,来借以传达自己的情感,如果舍弃真实的物体,那么,该用什么来作为艺术的载体,用来呈现艺术家的精神世界?
康定斯基一直在探索,试图攻克这个难题,对他而言,这种探索是无意识的,他任由自己被内心的情感与精神引导着,一步一步做着各种尝试,幸运的,正是这种全然交于精神世界自我探寻的方式,让他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通过点线面、色彩这些艺术的基本元素,来抽象呈现精神世界。
在探索的过程中,瓦格纳对他影响颇深。康定斯基曾听过一场瓦格纳的音乐剧《罗恩格林》,这场音乐剧与他曾经的一幅画作《莫斯科》重合了,他感到瓦格纳的音乐在描绘着他的画。
“《罗恩格林》在我看来完全是莫斯科的完全现实。小提琴、男低音深沉的声音,尤其是管乐器,那时对我来说体现了夜幕降临之前的所有力量。我看见了自己精神上的所有色彩;它们站立在我眼前,野性甚至疯狂的线条在我面前勾画着。我不敢声称瓦格纳已经音乐性的画出了“我的时光”。然而艺术所具有的力量远超乎我曾认为的;另外我意识到,绘画能够产生音乐具有的力量。”
是的,音乐和绘画是相通的。
在康定斯基看来,音乐是一门表现艺术家的灵魂,赋予艺术家的精神世界以独立生命的艺术,它不受物象的束缚。
既然如此,那么绘画作为一门表现画家灵魂,寻求表现艺术家内在精神的艺术,也不应该受物象的束缚。
既然音乐可以由节奏、曲调、音色、和声等等这些最最基本的元素,谱写出一曲曲震撼人心的乐曲。
那么绘画为什么不可以由最最基本的元素,演绎出艺术家的心灵世界呢?!
简化到点、线、面、色彩,运用这些基本元素,艺术家就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完美呈现出每一个当下的所思所想,喜悦与悲伤、欢乐与痛苦,这世上再没有点线面与色彩不能描绘之物。
每一个点,每一条线,每一个形状,每一种色彩,都有自己的生命。
他们带着自己的生命力,在艺术家的手中,被互相融合,彼此交错,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艺术世界。
艺术创作就是创造世界。
这是全然属于艺术家的精神世界,是康定斯基一直追寻的艺术彼岸。
但这并不是尽头。
康定斯基在长久的追寻中终于明白,艺术是没有尽头的。
过往的艺术家们建立起来的艺术王国并没有被推翻,在此基础之上,后世艺术家们不断开垦出新的艺术领地,攻克新的艺术难题。
从传统艺术走向写实主义,走向色彩解放、物象解放、形式解放,最终将走向艺术本身的解放,每一步,都凝聚着许许多多艺术家毕生的努力,康定斯基是其中的无数分之一,而正是这无数分之一,将艺术推向了新的高度。
艺术之树上萌发出新的枝桠,它将带领人们从具象走向抽象,去领会精神世界的美丽与芬芳。
这将是无比艰巨的任务,康定斯基和他的同伴们已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世艺术家们将前仆后继传递和普及这艺术的果实。
他们无疑做到了,现在的我们,日常生活中充满了各种抽象艺术,我们时常为抽象艺术所倾倒,沙发上的花纹,衣服上的图案,杂志上的插图等等等等,抽象艺术已深入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有意识的或无意识的欣赏着它们,享受抽象艺术为我们带来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