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9日,是我和林先生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醒来时,林先生还在睡梦中,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眼角的纹路也越来越清晰了。林先生睡的很安稳,嘴角微微上扬。
我也忍不住的保持微笑。
没有原因,看见他,我就忍不住的开心,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没有出息。
(一)
结婚十年,但相识已经十五年了。
2003年,我在长沙某二本院校读大二,性格内向,相貌只能称得上清秀,经常孤零零的一个人;
2003年,林先生在湖南大学读研一,品学兼优,开朗阳光,身边经常呼朋唤友一群人;
这样的两个人在各自的轨道上平稳前行,不用说相交或者平行,应该是连所处平面都不是同一个。
林先生戏称:大概是因为找老婆时眼疾又犯了的缘故,才会抓住你就不肯放手了。
我装作故意生气,背过脸不理他,心里却在默念:大概我当初是连心疾都有了,只有你在身边时才感到安全。
林先生有眼疾,每年眼部都要发炎一次,时间在一周到一个月内不定。
我有严重的脸盲症,目前估计,应该是打算陪着我一辈子了。
(二)
和林先生在一起这么多年,恋爱时期的激情早已经挥发四散了,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一旦出现静默就会手足无措,现在,这种静默常常出现,可听着彼此的呼吸就莫名心安了。
离开学校离开湖南也已经好多年,有时候会和林先生一起回顾回顾往事,两个人一起翻看相册,我脸盲,总是把名字和容颜对不上号,林先生懂我,我的目光停留在哪张照片上,他就自然而然的说起背后的故事。
有一个人,放在相册的最后,我翻到的时候,不用林先生帮忙回忆,自己往往就先笑开了,隔着阳光和空气,看见林先生无奈又带着些宠溺的目光。
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2003年,上面是一个穿着民国风的小姑娘,叫林舒颜,是林先生的小堂妹。
我记得舒颜,并且一直对这个小姑娘心存感激,如果没有她,我和林先生的相遇或许还会再晚几年。
从不肯说遇不到,那太不吉利了。
(三)
2003年夏天,舒颜10岁,在云南老家盼望着她的大堂哥回去看她。
2003年夏天,林先生22岁,和父母因为工作的事情再次发生冲突,暑期也干脆躲在学校不回家。
2003年夏天,我19岁,经过每天东奔西跑做些零散的兼职后,终于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了一份稳定点的工作。
2003年的长沙火车站,出口处还是小吃摊林立的景象,在公交车和出口处中间的一个小弯角处,有一家湘香蒸菜馆,店面不大,桌椅都是木制的,大概是日久了而泛着黄色。
10岁的舒颜走到我面前时,我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等待客人进来。
她说:“姐姐,你知道湖南大学怎么走吗?”
鬼使神差的般的,我找老板请了半天的假,带她去湖大。
她不爱说话,至少在面对我时如此。问了半天,最后只知道她要到湖大去找她的哥哥。
湖大呀,共有几万人的学校,即使暑假时期也人影不断。而舒颜不知道她哥哥读大几也不知道什么专业,所以我们两个人像大海捞针一样的乱窜。
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没有一点的收获。
我们俩坐在地上休息,我说,我带你去警局吧,让警察叔叔帮你吧。
小姑娘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我被吓了一跳,又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子,只能试图轻拍的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
小姑娘很倔强,直接拍掉我的手,不愿意理我。我也有些生气,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找这种麻烦。
一直劝不好她,直接拉了她的胳膊,威胁她说再哭就把她拐卖回家了。
林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不早不晚,天注定一般。
昏黄色的灯光下,他的眉头皱着,直直的望向我。
我有些怔愣,还没搞懂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舒颜就挣脱了我的手,直接扑到他身上,眼泪还在脸上,但却笑得开怀。
林先生拍了拍她的头,目光满是柔和:“可没有下次了,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说要警告似的看我一眼,拉着舒颜就离开了。
一下午不停的行走,不停的询问,缺了半天的工,身无分文,连宿舍也回不了,只得到一个警告的眼神,委屈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四)
2003年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百度地图,也没有高德地图。对于一个路痴来说,从湖大走回某二本院校的宿舍是个艰难的过程。
我只能不停的问路,尝试性的前行,希望可以早一点回去,当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再一次在一个十字路口纠结,不知道该直走还是要转弯了,路上也已经没有行人了,犹豫半响,任性的想,坏运气已经这么多了,应该不会再差了,直接直走吧。
林先生就是在我迈出第一步时对我说了我们这一辈子的第一句话:
你是傻子吗?应该向右转。
本来已经平息下去的委屈此刻又都转化成了怒气,我不管不顾的直接直走,边走边说:“你多管闲事干什么,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就胡乱指挥,最好不要和我这样的人接触,省的变为人贩子。”
林先生顿了一顿,跟了上来:“你穿的是校服。”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本来因为生气而发泄出来的言语,偏偏被另外一个人反驳的彻彻底底,一瞬间就连理智都少了几分,自己的错误硬着头皮也不愿意承认。
我那时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完全不辨认方向的乱走,林先生不再说话,只是跟在我后面。
时隔十多年,我已经记不清那天走了多久,路上还飘过一阵小雨,我只是走啊,后来把怒气都走没了,脚步也放慢了,在异乡,夜里醒着,最易思家。
18小时里的第一滴眼泪。
林先生递了纸巾给我,心相印的,有淡淡香味。
他说:“我带你回去吧。”
我像个小孩子闹够了脾气一样,乖乖的跟在他后面走。
后来,当我们转了好几次公交,终于来到某二本院校的大门前时,我才知道我一个晚上走的都是相反的方向。
我回头看林先生,他应该是很少熬夜,两只熊猫眼格外明显,我忍俊不禁。
林先生不明白我为什么笑,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其实有点羞涩。
林先生说:“一开始误解你了,舒颜让我转告你,谢谢。”
(五)
朋友知道林先生成为我男朋友的时候,都感到不可相信。
可是,后来,我们真的结婚了。
在云南,夏天,我拿到结婚证时反而感到不真实了。
那时,林先生已经研究生毕业,最终也没有向家里妥协,在武汉工作。
那时,我本科毕业两年多,波波折折也在武汉找到了一份工作。
林先生下班要比我早半个小时,他就绕道到公司门口等我下班一起回去。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提前告知林先生先回去吧,让我没想到的是,走出公司大门时,林先生还在门口。
他说:“宁宁,咱们该结婚了。”
我想起了在长沙时刚认识的那个晚上,看着我眼前的这个人,心里无比确幸。
(六)
结婚十年来,我和林先生有过无数次的争吵,关于,大大小小的事情,直到如今,我对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人的爱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不断内化。
爱到死去活来,难分难舍,爱到称为此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上午九点,林先生醒来。
他说,宁宁,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刚相遇时其实是冬天,那天我陪你走着走着,结果一不留神就下雪了,后来,我们俩都白了头。
我知道他又在说谎,但是愿意被他骗。
他说,宁宁,你想去哪里玩?
我反问:你说呢?
我们共同在手机上打字,然后同时拿出来给对方看:
回云南。
林佑宁,今年六岁,我和林先生的小天使,在云南老家读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