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很久,没有出过门。
身为一个以家庭为单位的全职工作者,她无数次路过小区旁边的这家咖啡店,却直到今天才抛开胆怯走进来。
她努力掩饰心底的惴惴不安,神色紧张地摸了摸身侧的包——在旁人看来连用于买菜都有些磕碜的编织袋,却在此时比常年不回家的丈夫更让她觉得心安。
侍者引她坐到窗边。她借着玻璃的反光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仪表:虽不华丽,却胜在整洁。
作为一个被小三约见在家门口咖啡馆的全职太太,她本不该这么心平气和的等在这里。
她无意识的攥了攥手里的编织袋,理所应当的想不起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究竟长着什么样的脸。她又忽然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看清过丈夫的那张脸。一个念头飞快掠过她的脑海。她回过神,再次打量了自己的仪容,而后仔细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
玻璃毕竟不是镜子,她不能将自己的神情把握的很精确……但她并不想开口让侍者指示盥洗室的位置。长期的全职生活,让她有一点轻微的,针对陌生人的……社交恐惧。
大约半小时之后,一个妆容精致艳丽的女子踩着细高跟哒哒哒走到桌边,站定,却并没有坐下的打算。
“你来了,你想喝……”她太久没有对着人说话,乍一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不用了。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个婚无论你离还是不离,他都是我的了!如果你还要点脸,干脆的早点把字签了吧!”
她听完女人的话,嘴唇哆嗦了好一会,面上带着怔愣吃惊又混杂着痛苦的神情。她抬起带着水光的眼睛看向女人,“我……我真的很爱他,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别人……”
“哪里还找得到他这么风度翩翩温柔又多金的绩优股……你自己没本事攥不住人,早点学会放手!这次我跟你说这些还算是客气的,你要是不听……”女人顿了顿,饱含鄙夷和不屑的看了她两眼,露出一抹与妆容相衬的冷笑,“我有的是法子让他离开你!”说完,女人像来时一样哒哒哒踩着高跟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望着女人的背影,在看到女人鞋跟处隐隐露出的创口贴时,慢慢收回了视线。
她擦了擦眼睛,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她伸手,招来侍者。
侍者在一旁观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如今以为她是想借故找人撒气,为了薪水,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
她翻开侍者早先拿来的菜单,要了一份甜品,而后神色平静的说了一声谢谢。声音中全然不见先前的忐忑。
侍者以为她强忍内心的煎熬痛苦、正努力在外人面前维持一份体面,于是虽对她此时的反应有些疑惑,却在送上甜品之后体贴的让她独处。
她看着眼前的甜品,并不急着动手。
她摸了摸放在腿边的编织袋,有些庆幸不曾有打开它的必要……她也有点舍不得刚买的刀。
家里的老刀,因她常年习惯性地用力切菜,早已有些钝了——即便比没有开刃的新刀更锋利,她也舍不得耗损自己的一段过去,来碰撞另一段不相干的人生呢。
她自顾自地、惋惜状地摇了摇头,回忆起女人刚才的话——“风度翩翩温柔又多金的绩优股”——露出一抹带着释怀的笑容。
其实早就厌倦了。
她透过玻璃看向对面的自家阳台。
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假装还在深爱的,并不是一个面目清晰的生命,而是一个她假想出来的身影。她一直口口声声说着爱他,而后把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附加在他身上,却拒绝费神去知晓——甚至了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认为,真正的他根本无人会爱,所以不得不假装的深情她做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她只打算和他一起过日子。
她如愿了这么多年。
直到如今有人指出,她才终于想起,那张“风度翩翩温柔又多金的绩优股”的脸,已经不适合安在她幻想出的身影上了。
于是她的笑不禁带了些畅快欣喜和真实的庆幸——出门之前,她还曾为究竟该扮演一个气势汹汹的狼狈原配,还是楚楚可怜的哀怨痴人而苦恼,甚至担心咖啡店的门验不验得出她带着的刀。
眼下……
盘子里的甜品无论是精致的卖相还是出色的口感,都与她的心情搭配的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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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思——文章健身房——十全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