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沫花
1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认识他俩的人,都说淑女是桃夭,君子是才俊。天生一对,金玉良缘。
如今的桃夭已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面部皱纹,且不说才俊并未见到她如此模样,就算是见到了,也不会再喜欢了吧。
她既已经知道结果了,这苦苦等待几十年,又是为何呢?
难不成真是因为他那一句:“等我归来,定娶你归家。”
2
桃夭八岁那年,父亲领回了一个年长她三岁的哥哥,那个哥哥便是才俊。
桃夭的父亲是位老医生,她是父亲收养的孤儿,医者父母心便是如此,才俊自然也不会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许又是哪家的弃子,被父亲收养了来。
才俊来的时候,浑身是伤,桃夭照顾他好些天,伤才见好。问他这伤从何而来,他答是惹了贵家公子,被教训了一番,后又被老医生救下了。
再过了几年,桃夭年芳十六,才俊十九,谈婚论嫁必不可免。所有邻里乡亲皆与老医生说,桃夭和才俊金玉良缘,倒不如凑成他俩,得一桩美事。
“桃夭,你可愿嫁我?”
“此生唯才俊一人。”
“那……你可愿等我?”
“等。我等你回来。”
这一等,便是四十年。梨花都开了,才俊,你何时回来。
3
桃夭记得,有一次上山采药,被石子拌了一跤,腿上受了点皮外伤,回到家中,才俊一边为桃夭敷药,一边恼怒的训斥。
“早说叫你一人小心,山路本就崎岖坎坷不平,医馆的生意越发红火,我又得在家中帮父亲的忙,怎的如此不叫人省心,幸亏只是皮外伤。”才俊以前从来没生过气,这种像个怨妇一样的才俊,桃夭从未见过,只得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把头低的低低的,眼里攥着泪。
才俊抬头看到委屈的桃夭,刚到嘴边继续训斥的话也咽了下去,鬼使神差的抱住了桃夭,声音极轻柔的在桃夭耳边说:“我……只是担心你。”
桃夭破涕为笑:“为何这样担心我啊。”
听得这话,才俊慌忙松开桃夭:“我我我,我去准备午饭,你再休息一会儿,就来吃饭吧。”堂堂医师才俊,竟也有如此慌乱与害羞的时候,这情窦初开的样子,真是好看。
那日,正值窗外梨花开。桃夭说才俊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才俊说桃夭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4
救了多年人的才俊,要去杀人了。为国效忠,参了军,去打仗。他说等他归来,定是战功赫赫,风光迎娶桃夭为妻,且一生只一妻,去过神仙快活日子。
十九岁的才俊就这样离了家。
他会年年寄信回来,与桃夭说说什么趣事,自已又怎样的得到重用。
才俊二十五岁的时候,做了将军,果真战功赫赫。
但他还没回来,二十七岁那年,也没有家书寄回家中。那一年年初,父亲过世,桃夭一人经营起了医馆。
她已快成了老姑娘了,才俊,你什么时候回来,梨花开了又谢,我真怕自己等不下去了。
5
那一年年末,举国悲哀的一段时间。只因将军战死沙场,一生忠心耿耿,皇帝极喜他,下令将军死后的一年,民间不得办喜事。
桃夭想,她再也不会有喜事了吧,一年的两次丧事,都是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才俊,我还愿意等着你,一直等着。
6
那最后一封家书,终于姗姗来迟。那张纸上,只写了四个字:不必再等。里面带了一块曾经她赠与他的玉佩。原是真的不回来了啊,才俊,你撒了谎,你就是不想要我了,联合起整个国骗我你死了。你让我不要等了,我偏偏不要,我要等下去,一直一直。
7
传说啊,某村中,有一家妙手回春的天仁医馆,那医师医病,从未失过手,倒像个神仙,还是位婆婆,已经经营医馆四十余年了,腰间却总佩戴着一枚本该男子佩戴的玉佩。医馆后院的中央,有一颗百年梨树,梨花开的极美,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倒像医师婆婆的一生。
后来的某一年,天仁医馆被医师婆婆的徒弟接手,生意照样兴隆,但人们大多失望,再没有如此厉害的医师了。
桃夭死的那天,是背靠着梨树的,手中紧握着玉佩,一阵风卷起了屋内桌上的一幅画像。画中的女子倾国倾城,胳膊撑着窗沿,手托腮,柳叶眉,桃花眼,点绛唇,面含笑意,似能看到当年这位姑娘,淑德贤惠,芳心暗许。
8
百年后,京城里忽有个富商大价格出售一幅画。说是传世之宝,前几日外出喜得。
那副画后来被将军花大价钱买了去,民间流传说那画中的人,像将军的心上人。
桃夭,你相信来世吗?这一世,你不必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