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遇到一本讲画画的散文集《打回原形》。读了其中两篇竟有醍醐灌顶之感!
且看我的摘抄:
对某种价值的追求是我们每一个画家终生的使命,无论它是古典的传统的新潮的还是别的什么。
绘画毕竟是很个人的事,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能更深刻的去体验我们这个时空的生命存在,更有意义的去表达这个体验。
至于我倾向于什么活动?最好有那么一个人能判我20年,不让我出去,整天在画室里画画,到目前为止,要么单位规定参加的完成任务,要么是朋友邀请的人情难却如此而已,至于各种美展评价这个好东西大家都想去捞我,花那么大精力去挤破了头,我傻呀!
在我们现在来看,可能齐白石的画在文脉承传上不够理想,但这一点恰恰是他的长处,他居然开出另外一条路来,主要靠自己的感觉,而不是这种笔墨的文脉承传。
中国画就画那些毫无个人感情的装饰画,梅兰竹菊之类的画的不错,这属于一种兴趣,是一种民间承传,这个手艺的目的是装饰,在重大主题消失后充斥在中国圈子里的就是这些东西,只是在画的技法上有成熟与不成熟之分。
一一摘自朱新建《打回原形》
以前读散文,最喜欢朱光潜先生和丰子恺先生的!语言平实朴素,道理讲得通俗且实在。不故弄玄虚,整一大堆专业术语忽悠人。当然还有很多散文家也写的很好,可能是朱丰二先生都谈审美画画的原因,我偏爱他俩!
后因爱猫,在孔夫子旧书网淘得一旧书《猫债》,熬夜一口气读完,爱不释手。由此又喜欢上一位词人兼画家吴藕汀先生。又淘得他的《药窗杂谈》。
而今天读了《打回原形》的前两篇文章,我又被朱新建先生圈粉了!
两个字,“实在”!
再两个字,“在理”!
最后总结四个字,“敢说实话”!
他不把绘画神秘化,而是诚恳的说“绘画毕竟是很个人的事,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能更深刻的去体验我们这个时空的生命存在,更有意义的去表达这个体验。”
他说齐白石是靠个人的感觉开出一条路来。
画如果没有包含生命体验的主题,只在技法上的有成熟不成熟之分!
我忽然明白,所有的绘画技术不是绘画!技术不成熟却不妨碍你用画画这件事表达自己生命的体验。画画是很个人的事。谁能阻挡你呢!
学习绘画技巧,犹如小学学习文字吧。会写字才能作文,但会写字不一定会写出好作文。一定得有心有情有思想见地有文化才能有好文。而画画,特别是国画,应该亦是如此吧!
而学习国画技术,只是学写字。练书法,亦在字写字。这些只是在为文章做准备工作!当然一篇作文,全是错别字,也是不行的!我还是认真的先从写字开始!
附:《画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作者朱新建
朱新建(1953—2014.2.10),江苏南京人。1980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留校任教、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曾获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银质奖;作品《除三害》获全国少儿图画优秀奖。为上海美术电影厂、中央电视台设计动画片《老鼠嫁女》《金元国历险记》《皮皮鲁与鲁西西》的人物造型,动画片《选美记》的造型设计获上海美术电影厂优秀奖及金鸡奖提名。曾赴比利时、法国举办个人作品展。作品曾被中国美术馆、法国国家图画馆、比利时皇家历史博物馆、巴黎美术学院等机构收藏。出版有《朱新建画集》三种。(摘自百度》
画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我们这些画画的人,如果不画,能过日子吗?绘画究竟是一个骗局、阴谋,还是一个传销的游戏和媒介?抑或是我们确实需要艺术这件事?我觉得这些问题需要考虑。之前看了吕澎的著作,其中有一篇和李泽厚的谈话,我想起在二十年以前,那时李泽厚还没有出国,我们在北京吃饭碰到,聊起过这话题。我说,人类所有的文化行为,包括语言、舞蹈等,在动物界都能找到雏形,唯独画画找不到。他的研究生告诉我不对,比如狼会把吃剩的肉埋起来,用爪子刨两下,做一个记号。我说这不是画画,它目的很明确,是为了以后能找到这块埋起来的肉,而不是刨两下来欣赏。
画画好像是人类独有的行为,而且所有的文明和画画都有太紧密的联系,因为所有的文字都由图形演变而成,包括拉丁字母也是如此。我查到原来的字母“a”,就是由一个大拇指的图形逐渐演变过来的。中国的文字更是象形,不用说了。当初靠画一些小画记事,所以西方画了五十二个小画,就不再画下去了,所有的讯息都靠拼接这五十二个小画来传递。中国人比较有耐心,画了六千多幅小画还在画,是画画支撑起了人的文明。那么有文字了,把画画记事的功能去掉,是不是画画这事就寿终正寝了呢?画画是被剥离出来,去干另外一些事了。
中国画的用笔完全是个人性格的一种物化,这个人的性格是很小心、很拘谨的,那么他的笔墨也就很小心、很拘谨;有的人很潇洒,他的笔墨也就比较潇洒。我这个人比较肆无忌惮,笔墨也就多少肆无忌惮一些,一个人的精神在笔墨里面表现得非常透彻。
西方的油画在早期是被一些贵族控制的,所以它的大部分内容是完成贵族的肖像,或者是贵族需要的东西,是在替人家画画。一直到米勒以后,才算是为自己画画。我们在卢浮宫可以看到,那些作品动辄一堵墙那么大;到奥赛博物馆的时候画幅就缩小了,因为是在为自己画画,没有必要画一堵墙那么大;在为自己画画的时候,笔下就会出现自己。画画是一个人的精神寄托,我们需要有一面精神上的镜子。而绘画是一种很独特的、不可替代的门类,它跟音乐、文学等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在滋养我们。
人类的文化有显性的和隐性的。比如科技、器具,包括制度这些,都是比较显性的文化。这个民族产生的歌舞、诗歌,则是比较隐性的文化。有人问爱因斯坦:“你平时读一些什么书?”爱因斯坦报出来一大串书名,其中70%以上是文艺类的书籍。他们就问:“你平时不看物理方面的书呀?”他说我看那些书干什么呀,我需要的时候查字典、查资料就完了呗。闲下来不工作了,当然读一些诗歌、小说,看一些画。
这就说明,像爱因斯坦这种在显性文化里这么有代表性的人物,也需要大量的,甚至是无聊的、不起什么作用的东西滋养,他才可以那么圆润,那么睿智,才可以做出那么好的工作来,所以这些东西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毕竟不是一个工作机器,不是整天只知道设计房子,或想想核电站的各种数据,他需要滋养,需要像一个人一样地活着。人内心的美感、心理享受,都需要这些东西。但这也是需要学习的,不是说你的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叫中产阶级,它还有许多其他具体的要求,包括你的教养、教育程度,整整一个阶层养成的趣味,等等。
我觉得趣味有真假与深浅之分,而没有时代之分。人类很多东西是共同的,时代、地域都不能作为界限。所谓过时的趣味又是怎样呢?就是一种虚假的趣味,它不是你自己真正感受到的,而是从纸本或其他方面得来的,是装腔作势的。整天要装出自己是宋朝人的样子,这肯定不行。你对桃花感兴趣,你就去画桃花,但你怎么画都只会是现代的。
假如你对这个事物兴趣盎然,而不是因为看到宋人的画,那这个兴趣肯定就是真实的,是个人的。这种兴趣只要是真实的、诚恳的就好。一场球赛踢完,都哭过笑过之后,我们才会开始评论这场球赛,有自己的说法。而当球赛还没有结束,你说任何话都为时过早。所以评论当代是一个难事。
所以我觉得,某种趣味是古典的、过时的,只能放进博物馆,这种观点不太站得住。说它过时是不对的,只能说它虚假。虚假是存在的,大量好像很过时的东西,它的不好不是因为过时。比如范曾的画,不是说他的趣味过时,而是虚伪,所以不好,并不是说画古人就不好。我的观点,比如你去拍《哈姆雷特》,这不是过时不过时、现代不现代的问题,而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它的情绪是真实的,所以它依然可以现代。
比如《木马记》之类,简直过时得要命,《荷马史诗》里的东西,且不说时代问题,真实性都值得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些事都不知道,但它依然让大家觉得有兴趣。画现代就一定深刻、真实吗?不一定,你同样可以画得很虚伪。我比较倾向于中国禅宗的思想方法,它里面提到一个问题,就是皮相与实际—事物本真的东西价值更大一些,皮相的东西价值就小一些,应该透过皮相去看内涵,这样对于从艺者收获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