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苹果书
我喜欢冬天,可以很自然的,戴口罩。
与口罩结缘是在高二的那个夏天,我站在全校最具有夏天味道的篮球场边,为自己的男神加油呐喊,默默的。他不高,也不帅,每次接球都显得很吃力,也许正是那股“吃力”劲让我着迷,谁不是“吃力”的成长?
那天的阳光很是明媚,站在树荫下的我仍觉得皮肤刺拉拉的,只是简单地把这种奇怪的反应归结为男神费力投进的那一球。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做点什么。
我迟到,翘课,不交作业,加入帮派,公然挑衅老师……班主任的每一次训斥都变成一次次证明:我,潘美丽,是你们不容忽视的,一枝花!
告别羞答答,跟男生称兄道弟,随意大方的跟男神打招呼,他却自顾自的解三角函数。在别人嘲笑他死读书,那么用功,成绩还不是垫底时,会冲动的与别人干上一架,尽管他从来不屑。会拼命蹬几下脚踏,只为跟他并排骑行。他却完全忽视我这一枝花!
我知道他一定是自卑, 跟我这种自带光芒的女生在一起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住,于是,我相当含蓄地告诉他:不要因为外貌,成绩这种外在的东西而自卑,姐就喜欢你这款!
只见他迷离的小眼神瞬间凝固,半张的口吐出一个:“啊?!”
“啊!?是几个意思?”我有点不耐烦。
“你的脸!”他用手指了指我的双颊。
2
我又变成往日的乖乖女,安静地坐在角落。
“喂,隔壁班那女的又犯贱了,居然敢插我的队!放学帮我教训一下。”
“哦。”我极力的背对她。
“咳,怎么啦,大夏天的,带个口罩是闹哪样?是今年的流行趋势?”她扳了几下我的肩,试图瞧个正脸,我没让她得逞。
“没什么,感冒而已。”我强壮镇定。
“这样啊,那我找其他人喽。”这是我决定做“一枝花”以来,第一次拒绝。
随着我脸上红斑的蔓延,拒绝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愿别人忘记我的存在,最后在一片抱怨声中,成为那个最不靠谱的“一枝花”。
是的,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与世界对着干的少女,最后还是死在墙角。
我才不在乎医生说的什么“红斑狼苍”,只是,好像没有见过戴口罩的美少女;
那个大口大口的吃芒果,菠萝,然后嗲声嗲气的说句:“甲(吃)蟀啊(芒果),生蟀啊(芒果)仔(儿子)”的女孩不见了;
那个对着路边的烤生蚝垂涎三尺,吃完不忘抹着嘴对老板说:“再来条碳烤活鱼,八分熟”,的女生不见了;
那个喜欢逆着台风的风向,在风中狂奔,大喊大叫的女生不见了;
那个怎么也学不会游泳,只为能被教练用沙子埋起来(作为惩罚)的女生不见了……
并不是那样的女生多招人喜欢,至少我的男神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只是突然失去了,不缅怀一下,反而显得不正常。
而这一切的“不见”,只因为医生的一系列“注意事项”。
在想,如果它早来一步该多好,那时的自己选择安静,做什么都没人在意;还没“相当含蓄”地告诉男神我的想法;还没惹毛班主任;还没想要到处去伸张“正义”……
那样,它来的时候,我只会淡淡的说:“哦,来啦,带个口罩哦,别出去吓人。”
高考那年夏天,班里定了印有“雄起”的长袖T-恤,拍照那天,我们成了校园一道诡异的风景。那年的夏天,一群傻逼陪着我穿长衣长裤,汗流浃背。
可他们的“傻逼”行径带给我的不是感动,只有尴尬和不可遏制的罪恶感,我只想消失在人群中。
我变得敏感易怒,尽管医生常告诫要保持平和。
最受不了的是安慰,什么“没事,会好的,其实也没那么恐怖……”都会使我的十指变白变紫,见他们失色的脸,仓惶而逃。
每顿饭都变成一场战争,严重的口腔溃疡疼的我只想骂人,可是骂人好像也很费劲。
每次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去的时候,关节总会以一种让你疼的叫娘的方式提醒你,我他妈还活着……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如果只是疼痛就好了,我保证不哭出声;
如果只是不能吃这不能吃那就好了,我保证不流哈喇;
如果只是长了满脸的红斑就好了,我还可以带口罩跟男神各种卖萌,才不管他嫌不嫌弃;
如果只是不能运动就好了,我还可以站在篮球场边,默默地为你加油,像以前一样……
但那个叫“红斑狼苍”的家伙很是嚣张,指这我的鼻子大声叫唤:“不够,远远不够!”。
使劲把我推向暗无天日的境地,只能一个人,拉上窗帘,告别阳光。而我喜欢的一切,都在阳光下。
“喂,喂,喂……”刚想挂掉,那边传来悠长的一声:“是我……”
糟糕,又是幻觉,那天还见到我家男神牵着我的手在沙滩上散步,然后他完全无视周围的“波涛汹涌”,把我感动的啊……想想都觉得搞笑,幽闭在屋太久,果然容易出问题。
“是我……”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这次显得更加的沉稳,不是幻觉?!
“哦……怎么啦……”那是我永远忘不掉的声音。
“我报了齐齐哈尔大学,我想……”
“齐齐哈尔?你疯了吗?那么远,你又那么恋家。那没有你爱吃的榴莲,没有你喜欢的沙滩,没有你陶醉的海风,没有……”
我一年说过的话都没这次多,一度以为已失去语言能力。
“那边的冬天很长,可以很自然的,带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