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狠爱一场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从广州3号线的地铁口里挤出来,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这热闹的街头,无心留恋街边的特色,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家里冷冷清清。

童丽并没有想过要改变现状,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要怎样来改变。一个人窝在沙发里,也不开灯,房子里黑沉沉的。只有西蕊陪着她。西蕊是一只白色长毛异瞳猫,它很温顺,看见童丽坐在那里流眼泪,它会轻轻地去蹭她的脸。喵喵叫着从她腿上踩过去,钻进她的臂弯里,对童丽各种抚慰。尽管这样,坐在黑暗里童丽还是哭了一场又一场,她抱着她的猫蜷缩在沙发里,泪水滴落在西蕊身上,西蕊懒懒地抖动了一下毛发,眯着两只眼睛发出沉闷的呼噜声,在童丽的臂弯里踏踏实实地睡去。

十一点左右,童丽听见隔壁合租的男孩子李霍下班了,弄得家里杯子餐具噼里啪啦地响,那声音特别烦躁。她扯住被单捂住两只耳朵,但那声音还是钻进来。她知道陈子轩是不会回来的,这次是狠下心来要跟童丽分手,他们两个起起散散,三天两头吵闹不休,陈子轩离家出走也不是一回两回,童丽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感觉这次不同,都快半年了还没有回来,这次肯定是打算铁了心的分,童丽在黑暗里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一次又一次泪流不止。是她不舍他!可他却决然离去。

她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到底爱还是没爱?爱又怎么会呆在一起天天莫名其妙地吵架,不要任何理由的生气?如果不爱,他一走又何苦这样哭哭啼啼?每天回到家里,心里总还是渴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可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或者是脾气坏到哪里?她觉得自己一切正常,倒是陈子轩一吵架整个脾气就上来了,只要一说到两个人以后结婚房子车子的事,他整个人头就大了,冲着童丽吼叫着问:“你父母出多少钱啊?又是房子,又是车子!”

“我对婚姻没有半点要求,你说要在你老家结婚也行啊,你怎么老是问我父母出多少钱?我都还没问你要彩礼钱,你就这样承受不住了,那还结什么婚?”童丽问。

“不结就不结!难道你家里不出一分钱吗?”陈子轩问。

“我跟你刚交往时,我就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你了,我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家境不好,而且我母亲身体不好,他们把我养大又送我读完大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求父母给我几七几八?”

“房子要我买,车子也要我买,你还能干什么?”陈子轩抓住脑袋上的头发感觉似乎要炸裂了一般地叫喊着说。

“我一直都在努力啊,我不会要求你任何条件,而是你自己心里隐藏着攀比之心 。我父母就更没要求了,只要你对我好就行!别这样子了好不好?”童丽想要缓和气氛,她递给陈子轩一温杯开水,声音温和地说。

陈子轩接过杯子往西蕊身上一泼,西蕊弓起背猛地一跳,刚好躲过。陈子轩扬起杯子朝地板上掼去,只听见黑夜里“啪啦”一声碎响,西蕊早跑得无影无踪。童丽愣在窗前,她感觉陈子轩随时都有可能揍自己一顿,突然心里很害怕,害怕陈子轩打人,害怕他有家暴的倾向,听见他摔门而去的声音,心里倒觉得踏实了少许,毕竟没有挨打。突然很清醒一般的想:自己跟陈子轩呆一起也有五年多了,年轻人这样相处在一起,是算夫妻吵架式还是情人吵架式呢?怎么听来听出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年轻人那种轰轰烈烈的爱一回的氛围感。或许母亲当时说的对:“年轻人谈一场恋爱很好,但千万不要未婚同居!”

为什么把母亲的话当做耳旁风?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两个人从大三起就几乎天天粘在一起,后来时间久了谁都熟悉了谁,完全没有陌生感了,早上各自去公司上班,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各玩各的手机。周而复始地过着每一天。或许是陈子轩开始厌烦了这种日子 ,然后找各种理由或各种事来挑起事端,开始童丽不跟他吵,后来童丽也来脾气了。动不动就说童丽父母帮不了他们任何忙。童丽听着也烦,所以吵架就成了平常之事。

天亮时童丽醒来躺在床上对自己说:“不要想了,该结束的就结束吧,又是新的一天了。”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进洗手间洗脸刷牙,突然听见门外合租的李霍在喊:“王童丽,你管管你家西蕊,它又在我杯子里喝水。”

童丽急急忙忙刷完牙,拿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开门探出半个头说:“西蕊很爱干净,它又不会在你杯子里拉屎,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

“你再这样护着西蕊,我要打猫啦!”话音刚落,童丽只听见西蕊一声惨叫从隔壁出租屋里跑出来,钻进过道里的猫眼洞里一溜烟地回自己的家去了。

“你还真下得了手啊?不就一个杯子吗?我赔你!”说完冲进房间拿出来一个黄色的茶杯有几分生气地说。

“你家的东西全都被猫添过,我才不要!”男孩子一转身进屋去了。

“你下次再打西蕊看看,再打我跟你拼了!”童丽真的很生气,不过对方已不理睬她了。

晚上下班时两个同时进电梯,童丽看见他就想起西蕊那一声惨叫,所以别过头去装着陌生人。刚吃完饭准备去洗碗,突然又听见西蕊叫着从他房间里跑出来,蹲在过道里反过头在添身上的毛。童丽弯腰抱起西蕊,看见它眼神里那委屈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很心痛,这气不打一出来,进厨房操起锅铲往他家赶去。

“咋滴啦?我就打了,搞水给它还不喝,谁叫它偏要喝我杯子里的水!”李霍两手撑在门框边,把气势汹汹的童丽堵在门口说。

“这样没有爱心,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童丽指着男孩子的脸说。

“你比我好很多是吧?管好你的猫!”

每天下班回到家,只要看见西蕊从猫眼洞里钻进来,童丽似乎读得懂猫的语言,它有没有挨打,或许有没有被人嫌弃?她一看就知道,为了西蕊,她跟李霍闹得很不愉快。晚上童丽抱着西蕊坐在窗前,突然就觉得隔壁说的也不无道理,心想:“我还有什么理由说人家找不到女朋友?人家又高又大,潇潇洒洒的,穿着上精精致致,只是一脸的青春疙瘩。再看看自己,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一件肥大的灰白色短袖T恤衫,一副花谢不须描眉画黛的零乱样子,真的无语!只是他打西蕊就不对!西蕊就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对猫下手呢?对猫下得了手的男孩子又有几个是好的?”

又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童丽回到家打开门,在黑暗里呆了一两秒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西蕊不见了!”平日里只要一听到开门声,西蕊就会围着她的腿绕着不停地喵喵叫,直到开了灯西蕊都没出现。

“西蕊,西蕊!”童丽边喊边在厨房厕所床底下到处找,但西蕊没见踪影。她以为西蕊又去了隔壁合租屋里,所以直接冲进了李霍的房间,也不顾他阻拦,一边西蕊西蕊的叫,一边自顾自地把他家翻了底朝天,但还是没能找到西蕊,天都黑了,感觉最后的希望都将破灭,站在过道里的她突然崩溃,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了很久很久,终于哭累了,靠在门框上仰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半张清秀的脸,过道里昏暗的灯光照在她身上,一层幽暗的光晕挡住了她的眼神,显得那样可怜又无助。泪水滴在地板上摔得稀碎,那无法拼凑的记忆在泪眼里模糊不堪,剩下的只有心痛,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她顾不及在任何人眼里的形象,被陈子轩抛弃后似乎打入地狱,还假装什么颜面?似乎自己就是为了陈子轩而活。

“你还是吃完饭再哭吧!”李霍递给她一碗泡面说。

“我对他那样好,他怎么就不知道呢?”童丽哭着说。

“它是畜牲,又不是人!”李霍弯腰安慰她说,“说不定晚上,它就会回来了啊 ”

“他不会回来了,他把他的日常用品都拿走了,连西蕊也一起带走了。”童丽哭着说完就再也不说话了,一个劲地流泪。李霍站在她身旁沉默了很久,然后回家关门,把所有不关己的事情都关在门外,一切寂静无声。远处楼层的灯光次第绽放,如同繁星缀满夜空,每一扇温暖窗口里的故事各不尽同,或许大都是幸福的,这样失恋后痛苦不堪的人毕竟不多。楼底下的大道上车水马龙,谁的忧伤会在这不夜的都市里流浪?谁的眼泪会在月光下一遍一遍地流淌?路灯里归来的都是匆忙的脚步,谁又会去体贴或安慰这一路的流离颠沛?

童丽坐在黑暗里哭了一场又一场,她想搬离这里,去远远的地方,实际上她自己心里明白,晚上床头的那一盏灯一直都为他留着,心里总希望他会回来,还象以前一样和好如初。有时又觉得自己爱得太过卑微,在陈子轩面前完全都没有自我,但自己似乎又已经习惯了与他生活在一起。早想搬走,趁西蕊还在身边时就应该搬走,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了,搬不搬又有什么意义呢?始终都是自己心里作怪,下不了决心。哭又有什么用呢?一边想着这样结束也罢,一边又还留恋着过去。一边想彻底放弃一边又还在等待,这样矛盾的个体在内心里焦灼不安,其实过去的每一天与现在都是煎熬。心一点点的碎,那些长满皱纹的山盟海誓又有什么用?不过就是自己欺骗自己根本就放不下这段感情而已。

星期天,跟几个同事们去后海玩,晚上喝了点酒,从电梯里出来感觉到自己一身轻飘飘的,靠着门坐在过道里,醉眼里她似乎看见西蕊在过道里跑酷,它那骄傲的眼神,那嗲声嗲气的叫声,听着把心都能融化,童丽有时觉得自己爱猫胜过爱陈子轩,只是陈子轩是刻在骨子里的透彻,当爱已成往事连同心爱的猫都失去了,要孤独地面对这一切心里真的是无法接受。

“西蕊,西蕊!”童丽脸上淌满了泪水,喊着喊着迷迷糊糊之中抱着白色的环保袋贴着脸,依着门框沉沉地睡去。

那一晚怎样进到卧室的她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洗手间里泡着被吐脏了的橘色遮阳外套,她努力地想要记起昨晚的事,只记得有人扶她进门开灯,绞毛巾替她洗脸,后来又睡着了。打开门时,她看见过道里摆满了邻居所有的日常用品,正一袋一袋地往楼下搬。童丽站在门口,太阳的光线正好照在她那一头酒红色的长卷发上,一副慵懒而又疲倦的神态立在阳光之处。她看着他弯腰搬东西时,一个装着电脑的纸盒里赫然发现半袋猫粮,童丽明知道那是西蕊的最爱,但她还是装着什么都没有看见问:“李霍,你走啊?”

李霍不理她,只顾搬他的东西。

“走吧,走吧,过不了多久我也搬。”童丽说完,把门关上,一个人坐在窗底下,一抹忧伤突然就霸满了心弦,轻轻一弹,泪水便涌出来悄悄的滑落在腮膀。陈子轩走了,三年合租的邻居也走了。西蕊也没有了,猫窝还在,猫粮还有一袋没开,猫砂盆还在阳台上放着,总觉得有一天西蕊就回来了。童丽想在这里等西蕊回来,她相信它会回来!她只是在等待…

半个月之后的某个星期天傍晚,童丽回到家,突然看见李霍抱着西蕊盘腿坐在过道里的地上,他一边抚摸着西蕊漂亮的毛发一边呢喃自语地说:“西蕊,你终于回来了!”

“西蕊,妈妈知道你会回来。”童丽蹲下身子将西蕊抱在怀里,把脸深深地埋在西蕊白色的毛发里,李霍站起身看着童丽耸动的双肩,他知道她在哭,但自己又能为这个老邻居做些什么呢?他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好一会才说:“我并不是不喜欢西蕊,我以前养的猫突然就离开了我,所以我不敢亲近猫,我很喜欢西蕊,但它是你们的。”

“已经没有我们了,都过去了!”童丽哭得泣不成声地说。

“那你还哭?”李霍问?

“我连哭的理由都没有了吗?你回来干什么啊?”童丽问。

“想看看你饿死了没!”李霍脱口而出。

“我要离开这里了。”童丽突然抬起泪眼看着李霍很坚定的说。一时间仿佛觉得童丽要改变自己了,她要重新装扮自己,走路要生风,脚步要轻盈,哪怕是挤瘪在三号地铁里也是幸福感爆棚,一时间连同空气都不再压抑,没有他陈子轩,她照样还会活着,但一定要有西蕊,西蕊是她的整个精神寄托。

快要冬天时,陈子轩回到这间出租屋时,屋子里空空如也,连西蕊的气味都不存在了,房东重新打理了房子,陈子轩把西蕊带回去养了半个月,后来又要出差才把西蕊送回来。今天再回到这里,他本来以为她还会在这里,这下看见人去楼空,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在一起五年多,只是他自己也没有确定要不要捡回那一段过去的恋情,看着空洞的房间,心里难免生出感慨,或许自己爱得不够深沉爱得不够刻骨铭心。临走时他跟房东说:“如果那个漂亮的长发女孩子回来了,请你告诉她,有个叫陈子轩的来找过她。”

精瘦的房东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立在阳光的荫凉处,他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他们俨然一对夫妻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怎么说分就分?他看着陈子轩离去的背影沉默了。

没有谁为了谁会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楼底下依然人来人往,谁又消失在谁的视线里都不重要 。这里只剩下曾经有过一段记忆蜷缩在某个角落里,只是早已人去楼空。不过就是狠爱了一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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