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同一首歌”走进纽约

CCTV《同一首歌》2006年的纽约新春演唱会,题为“绿叶对根的情意”

2006年1月23日,纽约曼哈顿“无线音乐城”。

灯光渐暗,清冽脆亮的童声独唱的歌声之中,筹备良久的“CCTV《同一首歌》走进美国”终于拉开了帷幕。背景巨大的LCD屏幕打出那个经典的红绸飞舞的商标,150多个孩子站在舞台当中。领唱之后,沈鹤霄老师指挥着童声合唱平稳、舒缓地加入:“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我那长女雪儿穿明黄色唐装,手捧鲜花,站在合唱队伍的第一排。她和她的伙伴们,都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孩子,中文都不一定能说得很俐落,可在过去短短的三周时间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把歌词背了下来。这些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孩子们散居在新泽西和纽约各地,彼此之间都不认识。平时各自学唱,总共只有两次集中排练。此刻随着沈鹤霄老师指挥的手势,他们的歌声整齐有致,低音部和声的音准居然抓得很好,看上去像模像样,也不怯场。想必今夜在现场的其他家长都和我一样,都松了一口长气,忍不住为他们狠狠鼓掌。

“同一首歌”的这一场美国纽约新春演唱会,题为“绿叶对根的情意”。倪萍、柯蓝、吴大维、梁永斌,这四位主持人春风满面地一出场,立刻就把晚会带入贺新春、纳余庆的气氛里了。去国十余年,每逢中秋啊春节啊,这些传统的中国佳节都没有假期,只能潦草混过。此时被久违的热闹喜庆的氛围包裹,一时间忘了此处何处。

被久违的热闹喜庆的氛围包裹,一时间忘了此处何处。

王力宏的《龙的传人》、接着文章的《三百六十五里路》。熟悉的老调子,曾经是我们大学的校园里经久回荡旋律,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然后,李谷一唱着《乡恋》出场。这位名动一时的女高音歌唱家身穿白色起疏朗金色条纹,丝绸质料的宽袖演出服,风采依然。声音续写着她本人所开创和代表的民族声乐式通俗的优雅,气声包裹的甜美,音色于高低错落的转换之间完全不着痕迹,那种自然清澈,柔美的嗓音,是真实可以触摸的。

20多年前,双喇叭收录机和邓丽君、张帝、刘文正的录音磁带传入内地。他们的歌声里,没有革命、事业、理想,却充斥着世俗情感、个人悲喜、爱恨情仇。欣赏这些歌曲的人们,被认为是低级趣味的,颓丧的,甚至是不正派的。这个时候,李谷一为电视片《三峡情》配唱了《乡恋》:你的身影,你的歌声,永远印在我的心中……把故乡当作爱人来咏唱,第一次用了一些气声,引发轩然大波。因为这种软绵绵的演唱方法本身就偏离了革命创作方向,是“不健康”的。谷建芬老师曾经回忆过,当时“王酩写了《小花》,李谷一唱了《乡恋》,都被点名批评。当时团中央搞了一个15首歌’评选,《乡恋》得15万张票。有人说,这15万张都是流氓投票,这是流氓喜欢的歌。”

因为这首歌,她成为那个时代最具争议的歌唱家,承受疾风暴雨般的批判。然而,人们是那样渴望正常的、富足的生活,渴望温柔的、凡俗的情感,这种渴望形成一种强大的,不可逆转的文化力量。她的歌迷们——那时还叫观众——她的观众,不同年龄的观众都喜欢她的歌。继《乡恋》之后,《边疆泉水清又纯》、《心中的玫瑰》、《知音》、《洁白的羽毛寄深情》……等等,李谷一用“气声唱法”演绎的歌曲传遍大江南北。当中国从封闭走向改革开放,她的歌声是那个时代的声音,象征着一个民族开始向真性情、真自我敞开怀抱,整个文艺界开始向兼容并蓄、百花齐放打开大门。她和稍后的“新星音乐会”上推出的苏小明、成方圆、朱逢博、郑绪岚等时代“唱将”,都出身名门正派,受过严格的声乐训练。他们和王酩、施光南、谷建芬、刘诗召、王立平、付林这些词曲作家们一起,是最初推动中国音乐向世俗情感过渡的主要力量。

彼时我那刚被“平反昭雪”的父亲正当意气风发,带着我们姐弟时常在家里唱他们的歌。那时候,我们还不习惯使用“歌星”这种词来形容歌坛上的名人。事实上,到现在我也还固执地认为,“歌星”和“歌唱家”之间有着判若云泥的区别。李谷一的声音轻而润,远征的娇而脆,朱逢博的清而亮,郑绪岚的纯而净……她们的歌声如春风化雨,连绵不断,一缕一缕的情深而不颓唐,意远而不伤怀。照亮了我们的祖辈父辈灰暗沉重的过往经历,渗透了我们青葱懵懂的未来期望,刚刚迈向希望田野的中国大地,露出几亿人蓬勃奋发的笑容。

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乡恋》这首歌太特殊

齐秦是唱着《外面的世界》出场的。现场听他唱,和看电视听录音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声音位置转换的连贯,气息支持的自如,格外让人惊叹。台湾的齐秦、苏芮,香港的谭咏麟、陈慧娴,堪称港台公开引进版的先锋队员,在八十年代中期大举登陆。和崔健用《一无所有》挑起的中国摇滚,杭天琪用《信天游》引爆的西北风一起,席卷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周末舞会的学生乐队,集体宿舍的吉他弹唱,到处都能听见这些曲子;混沌初开的情书里,也屡屡是摘录的歌词字句。他们的经典曲目,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反复萦回。新鲜的激情衬着夜晚校园深蓝色无尽的苍穹,传递着青春爱情的细腻、深沉与执著。

对于当时正值豆蔻年华的我们,“爱情”还是一个刚刚从遥远苍茫的烟海里打捞起来的词。在那个穿大红裙子都需要鼓足勇气的年代,很多学校对大学生谈恋爱或多或少都有限制,有些正统刻板的家长更是严令子女读大学期间不许谈恋爱。当年大学的录取率那么低,能跨入大学校门的“天之骄子”们面对潮水般涌入国门的西方文学、艺术、哲学……目不暇给,如饥似渴。谈恋爱这档子事,似乎也不是许许多多早已下定决心,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年轻人最关注的事。

不过,“爱情”这种过滤性病毒,毕竟是人体内活性最大、最强势的一种元素,没那么容易被约束被钳制,在最循规蹈矩的学生身上也概莫能外。校园里各式各样的《好逑传》或明或暗地上演,低调,却层出不穷。改革开放的春风拂过,中国人的经济、政治意识和思想观念都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包括婚恋观。再也不需要顾忌太多家庭出身或阶级成分,身高、学历、经济条件开始成为大学生们择偶之时普遍的考量因素。在港台流行歌曲的缠绵悱恻里,在琼瑶、金庸小说作品的荡气回肠里,年轻的一代无师自通,开始主动去追寻情投意合的爱情。

很多同学如痴如狂地学诗作诗,留在手心里、课桌上、笔记本里;很多同学不眠不休地写信、寄信、等信、读信、背信,以青春温热的血,蘸满蓝黑墨水的笔尖。当时也没有什么隐私权的明确概念,时不时有某某人要写情书,一干死党争先恐后贡献“金句”;又时不时有注明某某人收的情书被偷拆后公之于众,校园里四处风言风语。

与文字一起吟哦一起倾诉的还有琤琮的吉它和弦,在校园的草坪上、操场边、大树下,候选张君瑞们旁若无人地自弹自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我此时《一无所有》,却《读你》千遍不厌倦……像一树一树的花开花落,让东厢西厢的崔莺莺们都不期然地柔软了心情。那种远不像今天那么大方洒脱,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校园恋情,带着淡淡的,雨后丁香花的气息。

有人说,那时候的爱情才想要天长地久,现在不一样了

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大学生不许谈恋爱的禁令已经停留在仅仅是禁令的层面了。比我年长五岁的老阳踩着他不变的步伐,从未名湖畔回家过年,在轻寒恻恻、烟雨迷蒙的漓江边重新遇见了我。丁香花的气息迅速氤氲开来,我们两家的家长顺势推波助澜,我们二人手牵手,一起走到了满树桂花一城香的金秋。有人说,那时候的爱情才想要天长地久,现在不一样了,其实倒也未必。时代、环境、客观条件的改变,从未影响过爱情的实质。所有人真心的付出与托付,肯定都是以坚信海枯石烂情不变为前提的。

陈慧娴唱着粤语的《飘雪》和《千千阕歌》出场了,台风进退有致,从容娴雅。这两首歌都是我非常非常熟悉的,因为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唱一遍。那歌词、旋律和节奏,在脑子里差不多已经成了化石。

当时老阳还是物理系的硕士研究生,即将毕业,一边考托福、GRE,准备申请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别的倒也罢了,办理正式成绩单,考试的报名费,美国大学的申请费……等等,经济上的负担很重。他自认已经成年,便不该再向家里伸手求援,一个书呆子学生,除了省吃俭用又别无良策。问题是当时研究生每个月的补贴满打满算也只有77元人民币,再省吃俭用也不够啊。我深知他的窘况,觉得责无旁贷,于是课余跑到酒店的歌厅去唱歌,头一天老板就叮嘱我一定要学会正在流行的《千千阕歌》。

当年条件好的歌厅很单纯。客人们坐在下面喝茶喝咖啡聊天,旁边一个小小的舞台,小小的乐队,我们三五个歌手轮流唱,都是事先排练好的曲目。没有高声喧哗,也没有酗酒胡闹,算是开革开放初期比较高雅的群众娱乐休闲场所。歌手和乐手们都由歌厅统一按出场天数支付底薪,客人们也时常点歌,《千千阕歌》是我被点得最多的一首,唱一遍能挣十元-十五元小费。

挣了钱寄到北京去给老阳,他才知道我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那时候大学生在校外打工是犯校规的。我的“演艺生涯”被他掐断,他的留学申请也很快拿到了附带全额奖学金的录取通知。丁香与桂花相继的芬芳,终于将我卷入了方兴未艾的出国留学大潮,踏上漂洋过海的漫漫长路。密西根州上半岛的Houghton小城,是我们在美国的第一个落脚点。地远人稀的小城毕竟缺乏能让我们施展拳脚的空间,我们一迁再迁,最终迁入了大纽约的范围。

“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20年前,长篇小说《北京人在纽约》里的这句话借着同名电视剧的热播,传遍了中国的大街小巷。刘欢今夜在纽约出场,一贯的绝不哗众取宠,但带来他自己为电视连续剧创作的主题曲《千万次地问》是情理中事,也自然而然让晚会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的顶峰。这首曲子虽然采用了不少百老汇式的管乐,副歌里还加上一句“Time and time again,you ask me”的英文歌词,但整体上的东方情结依然浓厚。刘欢的音域简直如大海的宽广,高音嘹亮,中音强劲,低音沉稳,唱来游刃有余。

成稿于1990年前后,曹桂林的《北京人在纽约》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批新移民大潮所推动的,新世纪华文文坛上最初的代表作品之一。和周励的《闯荡曼哈顿的女人》等同期作品一样,内容具有鲜明的自传体倾向。叙说“美国梦”的诱惑,描写在异域他乡奋斗的艰难和挣扎的困顿,宣泄境遇突变所导致的个人化郁积情绪。1991年,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的《北京人在纽约》在中美两地取景拍摄,次年公开上映。电视剧改写了小说的回归结局,张扬逐梦的出走行为,曹桂林笔下由个体发出的“美国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的困惑质问,一变而为刘欢歌声里高亢激越的万众呐喊:“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像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迎合当时风头越来越劲的出国热,唱响了九十年代中国人异域追梦的主旋律。

毛阿敏穿黑色紧身晚礼服,往台前一站,更显得身材高佻。一首《绿叶对根的情意》,由她独特的音质,十足气声化的唱法演绎出来,在这个特定的场景里听来格外容易令人动容。现场的绝大部分观众,都是大中华这棵老树上伸展出来的枝叶。所谓根深而后才能叶茂,今天这一场音乐会在曼哈顿中城的成功演出,就是绿叶对根在文化上、情感上的归依。近几十年来,那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故土的经济腾飞,改变了全球的政治经济格局,也让海外华人华侨在异乡的生存状态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曾经的文化冲击、文化隔阂、文化疏离已经成为日渐淡化的话题。一代新移民,自觉或不自觉地,正站在东西文化交接点上,向世界展示树高千丈,叶不离根的文化自信。

一曲既终,观众席间众口同声点唱《思念》,毛阿敏却翻唱了Sarah Brightman 的“It’s Time To Say Goodbye”。出于压轴的需要吧,我想,倒也有应景的恰到好处。有些歌剧咏叹式的句式,音域很宽且声态多变,我转过头对身前身后的学生们微笑。这些美国大学生,和我当年听到这些歌曲时的年龄相仿,他们不同族裔,不同背景,如今都在我的汉语课堂上。“你、我、他”,“上、大、人”的笔划都还没写顺溜呢,这恐怕是今夜他们唯一能听懂的曲目了。——不过不要紧。中国的流行音乐、中国的演出方式、中国的审美情感、中国的语言风格……先有了最直观的体认,我们再到课堂上去讨论也还来得及。

“汉语热”自两年前悄然兴起,如今席卷美国各地,大有全面铺开的态势。今天的东西方文化各方位的接触交流和过去完全不同了。音乐也好,语言也好,各种形式的跨文化传播必须带动起更广泛的,大众层面的双向互补、互识、互用,中华文化内在的魅力才能真正得到宣扬,融入世界优秀文化的大格局。就像毛阿敏从混声的高音迅即经过一个滑音,回落到口腔的真声,民族的气声与西洋的美声互为补充,相得益彰。

《同一首歌》的旋律再度响起,夜已阑珊,这一场优雅盛大的晚会到尾声了。那些在故园的青春岁月里,拉着父亲、弟弟的手,和着同学的吉他,听过唱过的同一首歌,今夜在异乡的天空下,此起彼伏地连串响起。演出大厅的华灯亮起,散座在各个位置上的西裔非裔亚裔学生们陆续向我聚拢,陪我一起去后台接参加演出的女儿。“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每一次相逢和笑脸度彼此铭刻……”余音袅袅,逡巡不去。那些在血液流转里的今时与往日、故国与异乡、记忆与现实、责任与期望,填满在音符与音符之间的每一个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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