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很冷,每年这个日子,总有老兵光荣退伍,送行的车站都能看到一张张挂着泪水的脸,老马也要离开这片热土,是否也会和他们一样挥泪如雨呢? ——题记
夕阳挂在天边的地平线,远看似一片金黄色的扇面,镶嵌在戈壁的苍凉暮色里,轻描淡写地涂鸦着一幅夕阳晚照的水墨画。慢慢地扇面收拢,地平线用看不到的手用力向下拖,夕阳不情愿地把光线一根根地收起,用最后的一抹微笑染红了周边的云霞,地平线不急不缓地把天与地的轮廓用力地描了再描。一直东边候场的圆月听到了地平线的呼唤,怯生生地抬起头,把一张脸托出了地平线。
哨所黑了下来,细沙在空旷的习武场走动,戈壁仿佛在这时开始打盹了。
猛的一声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哨所的宁静,一只小狗夺门而出,冲着外面的黑影迎了上去,这里的主人老马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老马姓马,不老,是只有三十岁的三级士官。自从他套上三级后,新兵蛋子就开始称呼他“老马”,刚开始老马不适应,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非常顺耳,也就开始高声答应了。
今晚连队的伙食很丰盛,六菜一汤,还有水饺。一闻那股羊汤味,老马就知道老兵要走了,果不其然,连队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我的老班长》,老马就掐着指头算四级该谁走了,三级可能谁走……,算着算着就开始哼着: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老马所在的哨所不大,和老马农村老家的宅基地差不多,散落在戈壁里仿佛是天空扔下的一个石子,藏在苍茫里,静坐在地平线上,沉默不语。红砖高墙隔断了外面的世界,老马并不孤单。
哨所里有一只狗,很有灵性,每天老马从连队回来,狗都会冲出去迎接他,用直立行走的姿势挥舞着前爪和老马致意,老马拿狗当宝贝,宁愿自己饿着也不能让狗饿着,这是他的“小马”。
哨所里有一片空场,是老马的自留地,夏天结的西红柿他给了不少来队家属,前些天摘下的萝卜和洋姜晒了晒腌成了小菜,现在都平整成了一个田字格,偶尔有野兔和蜥蜴在上面歇脚量着脚印,仿佛告诉老马这片地也是它们的。
明晚老马参加在连队的慰问演出,虽然三十岁了,老马还是自信地参加了连队的模特表演,老马说:老兵也是兵,到哪都是一根葱!老马不是去晒肌肉,主要是去晒内涵,啥是内涵?内涵就是把辣椒挂在身上两串,腰上缠着一捆大蒜,前面刀叉,后面水壶的复古装!嘿别说,彩排时,老马一上台新兵、老兵都鼓掌!老马说这就是魅力。
白天在铁路边巡逻的老马,回到了哨所,哨所的灯亮了,戈壁滩又多了一颗小星星。
“小马”在门口吃着今晚的晚餐,老马填写着最后的日志:
12月7日大雪
上午:检查铁轨5公里,发现螺丝松动2处,已紧固。
下午:参加退伍演出彩排。
写完工作日志,老马开始收拾自己的被服。今年退伍,连队要求老马明天回连队住。老马真有些舍不得,就像这狗、这军列、这几亩自留地都在他的日子里想忘都忘不了
放好自己已经用了12年的军用牙缸,放好自己检查铁路的工作服,老马的手很沉重,每放一件都要几分钟。桌子上妻子的照片也要放起来,不用每天看着她微笑了,这种微笑他几经用了两千多次,也伴着老马渡过了一个个戈壁的黄昏,照片的妻子也总是微笑着,似问老马:想我了吗?想我就回来!这时老马总要去看一下戈壁的落日,在那静穆的庄严和残阳如血的荒寂里爱是那么深入心扉的真切和热烈,有时不禁会泪盈满眶。
“小马”是带不走的,这几天老马就开始疏远“小马”,而“小马”似乎察觉到异常,也喜欢了沉默,也会望着夜空发呆。当老马哼唱着老班长这首歌时,它会像狼一样向着远方的铁轨凄厉地嚎叫,戈壁里回荡着一人一狗的二重奏。
电话铃响了。
“是老马吗?今夜有沙尘天气,半夜十二点有军列进场,小张将协助你注意沿线检查。”
“明白!”
外面的风沙已经响起,这是召唤老马重新战斗的号角,穿好工作服,老兵老马消失在风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