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母亲节我都是给我妈送花外加甜言蜜语逗她开心。今年母亲节,刚好咱们在玩30天码字,就也写写我妈这个人,应应景吧。
我妈活到第50个年头了,可是我真正记得的也不过是她20年里的样子。偏偏我记性还贼好,想要把她这20年的日子全写出来,怕是要厚厚一本书了,这个工程量太大了,我真的写不完~我就写写那些让我印象深刻的事儿吧。
最早的记忆是我两岁的时候(真不是编的,我妈后来问我两岁时我哥哥掉水里的事儿,我都知道),我记得我们家有块儿田,那时候我妈去田里做事,具体是给稻田灌水还是干嘛我是不清楚的,只知道,我还小,虽然是个女娃子,我妈也是背在背上怕晒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劳作要不停弯腰,我在背上她就没法干活儿,于是把我放在港边草地上(注:港是两三米宽的水渠)。她把她自己衣服脱了,一件铺在草地上,一件搭在旁边高的狗尾巴草上,这就给我做了个简易凉棚,烈日灼灼,我竟然安定的睡着了。
再大点就是小学一年级的事儿了,我一年级在隔壁湾一个临时的教室读的(湾:隔壁的村落),我没有书桌,跟别的小女生挤一张桌子,那天我们期末考,考完了就放假,也不用搬桌子回家。不记得考了多久,只记得考完出来,外面下大雪了,我站在教室门口,冲着我家的方向喊了一声“姆妈勒~”,我妈穿着红色的袄子踩着踢踏作响的木屐,从麦地穿过来了,她跟老师打了招呼就抱起我往回走。我们还是从麦地里穿过去,大雪还在下,我妈衣服的里子是烤熟了的红薯肉颜色的羊羔毛,她戴着连体的帽子,里面的羊羔毛抚摸着她红红的脸颊,雪花落在她前额自然卷的一团儿头发上,好看极了,我躺在她臂弯里,搂着她的腰,听见她一边走一边发出吃力的“哎嘿”声,那声音好有节奏感,是我听过的最有安全感的声音。
小学时家里没钱,水果都吃不起的,但是我总有我的零食吃,我妈简直不是心灵手巧能形容的。晒干的米饭粒,加一丁点儿油用干锅一炒,再拌上白糖,拿张纸裹成锥状,我就乐颠儿颠儿地举着我的零食边走边吃着去学校了,那味道脆香脆香的,现在的包装炒米,没她做的一半儿好吃。
初中的时候,我跟我哥都没有吃学校的食堂,并不是不想,是没钱。我妈就每天中午骑自行车给我俩送饭,顿顿都有青菜蛋汤,汤里鸡蛋比青菜多,也不是现在的食堂里大锅汤一样只有蛋花儿,她做的蛋汤,鸡蛋是一块儿一块儿的,上面有绵密的小孔,跟发泡的蛋糕似的,也不像别人的一层一层的鸡蛋皮儿。谢谢小孔吸收了青菜汤的味道,吃起来没有鸡蛋腥味儿,反而有青菜香味,我总是跟我哥两个人抢着吃,以至于后来高中我妈给我送饭,只要有这道菜,我必定得吃撑,就是家庭条件好了,多多吃肉也没有那道青菜蛋汤来的香。
我们说别人得瑟的时候,总是说“看把你能的”,我妈那个人,她根本不会得瑟,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能工巧匠,她只是在物质匮乏的时候,尽最大努力让我过的好,也许她并不知道,仅仅是简单的想让女儿过的好,却让她的女儿天真快乐的长大了。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早早懂事分担家庭的负担,少年老成的脸庞小心翼翼维护着青春期的自尊。感谢我妈,我长大之前真没有因为物质匮乏而有伤自尊,我是快快乐乐成长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