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端来两碗冒菜,陶碗里堆得比碗沿还高的土豆上留着红油滑下去的痕迹,屋顶的大风扇慢慢的旋转着,没有声息,切割着本就昏暗的灯光。
我让欧泡给了我一支烟,又让他把打火机递给我。那晚我们三个人喝了三罐酒,我抽了两支烟,没有被呛到。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啊。」中途我是一定说过这句话的。
周末的时候父亲来学校接我出去吃火锅,我在车上跟他说我抽过两支烟,他问什么时候,我说就一天晚上晚自习后翻墙出学校吃夜宵的时候,他开着车没说话,我又说我只抽了两支,抽烟不好玩。
「毕业了带你去喝酒,别抽烟。」父亲边说边把车窗按低了些,烟头被他扔了出去。
我一喝酒脸就红,而且越喝越红。有人跟我说喝酒脸红的人能喝挺多,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属于能喝的那种,只知道喝多了之后脑袋沉,脸贴在枕头上能听到心脏砰砰砰的跳,像是床板上有台老旧的拖拉机突突突地碾过河岸上满是石头的路一样。拖拉机的烟囱还一闪一闪地冒着白烟,那是从鼻孔处传来的喘气声。
细数下来,只因为喝酒而醉吐过两次,其实也不算是醉了,只是胃里难受,吐了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了。这样说来我就能喝挺多的,但是我知道那样对胃不好,同样对不起的还有下肚的食物,所以也不会让自己往死里喝。
第一次是在高三的元旦节。高中的传统是每年元旦节的时候,选一个晚上,每个班自行布置教室,在教室里举办班级晚会。基本上每个班从下午就开始忙起来了,挪动桌椅、贴窗拉花、采购零食、租借音视器材,全都在一片混乱中慢慢进行着。那年元旦班上在外面学习美术的同学刚回学校没几天,班上的晚会也办得无聊,就约着去学校旁边的饭馆吃饭。
一桌人,喝来喝去,每个人再绕着桌子敬一巡,就喝得差不多了。欧泡说他要出去吹下风,我说我也去吹吹,我们就顺着饭馆门口的小路往不远处的田边走。走到教学楼大灯照不到的地方,又往前走了几步,我说你给我看着,我撒泡尿,然后就跳下田坎撒尿了。途中有辆摩托车从路边驶过,听见摩托车的声音,我忙叫欧泡来给我挡着,结果没人应。
等我跳上田坎,欧泡已经蹲地上开始吐了。
我折回去买了瓶水又拿了些卫生纸,又折回来帮他捶背,脚底轻飘飘的,一脚踩在土堆上,差点没摔倒。欧泡吐着吐着哭了,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聊了一会儿,我脚蹲麻了,站起来又站不稳,就找旁边的电线桩靠着。聊的无非是些成长的烦恼和家里大人的烦心事。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半年后会到哪里去,对未来既期待又恐惧。
欧泡哭完了,估计脚也蹲麻了,我说回去了吧,他说好吧。刚挺了挺背,我顺势就转身又跳田坎下去了,吐了个痛快。
我让欧泡返了我两张纸,擦了擦嘴,说别回教室了吧,回去了还得帮忙收拾教室。他点点头,说请我喝奶茶。我们也没喝奶茶,去超市买了两瓶可乐漱口,朝住的小区走的时候把可乐向路边的田里喷,恨不得喷出喷雾器的效果来。
「明天早上别迟到了啊。」忘了在路口分开的时候是谁说的这句话了。当然我们都没迟到。
第二次是在大一的暑假,回家之后和虾条他们一起去唱歌,KTV 里的空调坏了,屋子里越唱越热。本来就喝了些酒的我们又在茶几上玩掷骰子继续喝酒。懊恼,我想吐了。
然后我就跑到包厢的厕所去了,更懊恼的是没有吐标准,溅到了便池外。气得我又一边踩着冲水开关一边用马桶刷刷地,最后出去的时候把厕所打扫得比来的时候还干净。
包厢里太闷了,我们就把门开着,虾条本来是坐在门框上用脚抵着门不让它合上的,后来听我们说阳台上风大,就找了个酒瓶卡在门脚,也跑阳台来了。
我们就坐在阳台的水泥栏杆上,一边吹风一边听走廊里面的人唱歌。猫猫甚至翻过去踩在一楼的水泥雨遮上从外面靠着栏杆站着。和闷热的包厢比起来,夏天的风好暖。
除此之外,喝酒都是没事的时候开一罐就电影。毕业后父亲也并没有和我喝过酒,只在偶尔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在吃饭,问我喝没喝酒。回家之后,有时候亲戚发烟,烟转到我面前,如果父亲刚好也在场,就会直接跟亲戚说我不抽烟,不要发给我。
但是我没有跟父亲说过喝酒喝吐的事,要是他知道了的话,可能以后就不会跟我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