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下午五点,仍旧能感到暑气未散,七月的天气让你汗流不止,即使这是华夏的最北端。我瞪圆了双眼希望洞察这一切,却依然只能懵懂地站在球场边,听周围的老大爷们议论着场上那个一米七左右的红脸大汉:那小子总是去防对手里的箭头人物,全场贴防。他速度奇快,还有一手时而稳定时而失准的三分球。
他们嘴里的那个人——是我爸爸。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是我于篮球的交集,也是篮球于我的伊始。后来也没有人能道清它对我来说是噩梦还是幸运。
那一年,我在父亲的怀里依偎。正赶上姚明去往NBA的前一年,家里用的还是大头沉式的电视机,虽然不是黑白的,可总得摆弄头上的两根天线,否则不知道何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雪花。身上披着毯子,身下开着电褥子,津津有味地看着不可一世的姚明在内线来去自如。
那一年,我在爷爷家里。爷爷给我在方厅的门上安了一个小篮筐,怕不牢固,直接拿了四根钉子镶在了门上,我拿着皮球满客厅奔跑,不顾父母的责备。过节人一多,亲戚们有时会投来厌烦的目光,也会埋怨两句。每当这时,爷爷都会横眉立目地站出来,说道:大孙子,继续!后来我长高了,我能扣篮了,只是爷爷的家里再也没有了爷爷……
那一年,我在初中。我入选了我们中学的校队,三场比赛,上场两分钟,零分,一失误。我那时候太小了,也不知道到没到一米五,教练看我这身板根本不让我上场,他才不管你在学校打成啥样呢,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过那不重要,最快乐的是每天放学后我们在夕阳下,在五中的破木头篮板下,在摇摇欲坠的篮筐下打着最质朴的兄弟篮球,然后一起骑自行车回家的日子。
那一年,我在母亲的骂声中度过。我爱极了NBA,每天放学回家就打开电视看体育新闻,买了好多本杂志,墙上贴了好多海报。休斯顿火箭在姚明和麦迪的带领下高歌猛进,但他们倒在达拉斯小牛队的面前时,我愁苦了好一阵子。火箭胜,则我喜;火箭败,则我忧。所以说火箭队服上的一抹红不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是我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一年,我在高中。球场更大了,玩球和懂球的人更多了,我也受了好多次伤。我的右脚崴了三次,每次都没敢和家里说。在那段日子里,拖着伤脚往返于班级和寝室之间。还有一次班级之间比赛,为了抢一个篮板,眼镜撞碎了划伤了眼睛,鲜血直流。同学后来说镜片碎的一刹那像十多道喷泉一样美丽,我说我的眼睛缝了十多针之后还像以前一样美丽吗?
那一年,我在大学。打了和新同学见面之后的第一场比赛,那场我疯了。扔进了第四个三分之后,跑跳着和班级里的每一个女生击掌庆祝。后来在大学里的最后一场篮球赛,我拼尽全力,拼到缺氧,也没能为班级拿下那场胜利。我摘下护目镜,瘫坐在场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一年,我在公交车上。两个小男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们最爱的球星,一个背上穿着库里的球衣,另一个穿着戴维斯的球衣。我弟拉着我的衣角“哥,你最喜欢谁啊”“麦迪啊!”“没听过,那是谁啊?”我想了想,告诉他:“那是一个感动上天的男人。”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后来我每一个爱的人都像你。
如果你爱篮球,或者你爱过,你一定和我一样曾经只下课十分钟也抱着篮球往外冲,你一定和我一样曾经在拍不起球的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你一定和我一样曾经为了一个球权争的面红耳赤,你也一定和我一样曾经无数次脑海里闪过以前在球场上拼杀的场面……
你一定懂我,如果你爱篮球,或者你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