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 没有人可以一面握拳一面微笑。
2. 不知该说是欠缺生命的重量,还是少了人味,反正丝毫没有真实感。
第一手札:
1. 回首前尘,尽是可耻的过往。
2. 日后我发现那不过是实用性的阶梯,纯粹供旅客跨越铁路之用,登时大感扫兴。
3. 我从小便体弱多病,常卧病在床,我总是躺在床上心想这些床单、枕头套、被套,真是单调无趣的装饰品,直到年近二十,才得知这一切竟然都是实用品,不禁心中黯然,对人类的俭朴感到悲从心中来。
4. 从小人们就常说我幸福,但我总觉得自己置身于地狱,反而是那些说我幸福的人,过着的安乐生活远非我所能比拟。
5. 一旦受人批评,哦便觉得对方说得一点没错,是我自己想法有误,我总是默默承受对方的攻击,内心感受到几乎为之狂乱的恐惧。
6. 受人责备或是训斥,可能任何人心里都会觉得不是滋味,但我从人们生气的脸上,看出比狮子、鳄鱼、巨龙还要可怕的动物的本性。
7. 想到这种本性或许也是人类求生的资格之一,我感到无比绝望。
8. 他问我要什么,一时间,我反而什么都不想要。脑中有个念头闪过——怎样都好,反正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快乐。
9.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要什么舞狮,我宁可要书。但我察觉家父想买舞狮给我的念头,为了迎合家父的心意,讨他开心,我特地深夜冒险潜入客厅。
10. 相互欺瞒,而且其妙的是,双方都毫发无伤,就像没发现彼此在互相欺骗似的,这种鲜明、纯洁、开朗、灿烂的不信任案例,在人类生活中俯拾皆是。
第二手札:
1.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乡生活,但我却觉得人在他乡远比在故乡来得自在。
2. 感到就像世界刹那间被地狱之火包围,烈焰熏天,我几欲放声大叫,精神崩裂,但我极力自持。
3. 不过,我并没有要杀他的念头。在我过往的人生中,曾多期望有人能杀了我,但从未想过要杀人。因为面对可怕的对手,我反而只想着要如何让对方幸福。
第三手札之一:
1. 比目鱼的说话方式,不,应该说世上每个人的说话方式,总是如此复杂模糊,总带有一种微妙而又不负责任的复杂性,对于他们那多此一举的戒心,以及多得数不清的心眼,总叫我不知如何应对,进而保持自暴自弃的心态,以搞笑来蒙混,或是默默颔首,任凭对方处治,采取失败认输的态度。
2. 世人那无法理解的虚荣与重面子的心态,让我心情无比沉重。
3. 我没和任何人来往,我没人可以拜访。
4. 世人。看来,我似乎也隐约明白什么是世人了。它是个人与个人之争,而且是现场之争,只要现场能战胜即可。人绝不会服从他人,即便是奴隶,也会以奴隶的方式展开卑屈的反噬。所以人们除了藉由现场一决胜负之外,没有其他生存之道。
5. 话虽如此,我对人类还是感到恐惧,要和店内的客人见面,得先一大杯黄汤下肚才行。因为我要见的是可怕的东西。
6. 我并不怕死,但若是受伤流血,变成残废,我可不要。
7. 对我而言,世人终究是深不可测的可怕对象。它没那么简单,绝不是光靠一决胜负便可决定一切。
第三手札第二:
1 堀木与我。彼此轻视却又互相往来,使得彼此越来越无趣。
2. 我为之一惊。原来堀木心中,不曾真正把我当人看,他只当我是个苟活于世,不知羞耻的蠢货,亦即所谓的行尸走肉,为了他一己的快乐,他竭尽所能的利用我,仅只是这种程度的交友。
3. 竟然说罪的反义词是法律!但或许世人都想的这么简单,安分地过生活。以为没有刑警在的地方,就会有罪恶蠢蠢欲动。
4. 我始终无法正面与人辩论。
5. 我从那一晚开始少年白头,渐渐对一切失去信心,渐渐对人感到无止境的怀疑,永久远离对人世生活的一切期待、喜悦、共鸣。
6. 我问上苍,信赖也是一种罪过吗?
7. 我口中的 “家” 所指为何,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据说我说完后,大哭了一场。
8. 这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不幸之人,不,就算说全是不幸之人也绝不夸张。
9. 换言之,关进这家医院里的人是疯子,没关进这里的人,则是正常人。
后记:
“这个人还活着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约十年前,有个装有这三本笔记和照片的包裹寄到我位于京桥的店里,寄件人一定是小叶,但包裹上没有写小叶的住址,也没写姓名。空袭时,它和其他东西混杂在一起,但最后还是完好无缺,很不可思议,我前不久才刚看完……”
“你哭了吗?”
“不,与其说哭,倒不如说…… 没用了,人要是变成那样就没救了。”
“从那之后已经十年过去,他也许已不在人世。想必是要当作对你的答谢,才特地寄给你的吧。虽然当中有部分写的比较夸大,不过,你似乎也受伤颇深。如果上头所写的全部属实,而我又是他的朋友,我可能也会想带他去精神医院。”
“都是他的父亲不好。”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所认识的小叶,个性率真,为人机灵,只要他不喝酒的话…… 不,就算喝了酒,他也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