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顾白转头看向左边的窗台,顺手就从一沓杂乱的文件中抽出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拿到手中看了一眼封皮,挑了挑眉就将档案袋扔给了我。
我慌忙接住档案袋,看见封皮上写着“15岁少女不明原因自杀”。
“贾局说这是你的第一次外派?”顾白发问道。
“是的,还要顾先生多多包涵。”我一边打开档案袋一边客套的用官话回复着。
他听见我僵硬的回复,不满的“嗤”了一声,再不做任何言语。
在我低头翻看文件资料的时候,室内留给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我看完资料后不免有些奇怪这寂静,抬头便看见顾白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高大的身体缩在了室内的阴暗之中。他向左转头看着窗外的蓝天,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外界的光,他是那样的虔诚且专注,甚至让我不忍打扰。
看着这样的景象我对这个人的好奇又多加了一层。我暗想,居然如此的向往外界,为何他不出去看看而非要蜷缩在这狭小的昏暗中呢。然而我知道即使我问了,面前这个人也不会给我任何的答案,就算通过寥寥数句的对话,我也明显的知道我与顾白之间有一堵高墙,这高墙也许是这成堆的巨大黑色垃圾袋,也可能是在我们的心里。
“辰有余。”顾白突然出声,“你有自己的信仰吗?”他又执着的回到了信仰的话题。
“我......”我顿了一下,对于从没思考过的问题,本能的犹豫了起来。
顾白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直视着我,仿佛是在无比期待我的答案。
“我是无神论者.......不过非要说信仰、信仰的话就是希望能家里人都能平安幸福吧。”我艰难的吞吞吐吐的说道。
顾白听到答案后,眼睛顿时笑眯成了一条缝,仿佛我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我很好的取悦了他。
我汗毛直立,我不知道我是否有“信仰”一物对这个案件是有什么帮助,也不知道我的答案为何能让他如此愉快,好像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我从心底感觉到了抵触。
我不禁皱眉,“顾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反问道。
“辰有余,我可以叫你有余吗?你也叫我顾白就好,毕竟未来还有很长一段的共事时间,总是顾先生的叫也太见外了。”顾白避开了我的问题。
我还是皱眉看着顾白,稍微点了点头。
他接着带着欢快的语调说道:“你要知道,再普通的话语或是事情,放在特定的人之中,就会产生不同的效应。而我的兴趣,就是观察人类之中这些有趣的社会反应,借以学习和利用。”
我有些诧异,听不明白眼前的人的回答,可顾白明显也不想解释更多。
“这案件......”我企图将话题扯到我来的目的上来。
可平静后的顾白只是兴致缺缺,将目光投向我手中的牛皮纸档案,说道:“你拿回去看看就好,本身就是个走访的小案子,明天在女孩住的小区见面吧。”
我愣在门口,有些不可置信,他对这个案件,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没有,其他需要讨论的事情了吗?”我吞吞吐吐的问道。
“没了,你还想要什么事情,惊心动魄的警匪环节吗?”“交给新人?想想都不可能吧。”他对我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想放松气氛才说的。
“那我就先告辞了。”我突然一刻都不想呆在这狭窄又闷热的空间里。
“我送你吧。”顾白好似突然想起了人类社会正常的社交礼节,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顺手拿起了四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我看见他这么说,便也没好意思拒绝,拿起了剩下的垃圾袋。然而这垃圾袋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沉重无比。我稍微提了提气,才勉强拿起来两个垃圾袋。
顾白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很明显他注意到我暗暗收腹提气的动作。他靠近我,稍微侧了侧身,越过我将门打开。随着门“吱呀”的打开,一股秋季风从我的背后透了进来,吹散了屋子内的闷热,也亏得这门进来的光,在我要走的时候,才看清了被垃圾袋挡住的屋子的全貌。
这是一间干净到毫无人气的屋子。所有东西甚至都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内,地上只零零星星散落着几本书和报刊。
顾白用手臂碰了碰我。“好几个月没出门,垃圾自然重了些,不过也没重到会让人走不动的程度吧。”
我脸上有些发热,慌忙摇头说没有,随着顾白走出了顾白的屋子。
原先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还在外面吹着风,叼了根烟趴在楼外的栏杆上。听到响声,她有些惊奇的转头看着我们。
“出来两个好俊的小哥儿,不过小哥你带出来这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啊。”她意向我说话,笑嘻嘻的开着玩笑。
我心中一惊,问顾白:“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顾白抬眸看了一眼她,说道:“我四年前就住这里了,你是两年前搬来的吧。”
“我不就随口一说嘛,本来做我们这一行就不太容易和白天工作的人见面,我又对这里的老住户不太了解。”女人看着顾白的目光,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娇嗔的打着哈哈。
顾白对她的解释并不理睬,有些强迫的带着我往楼下走。
我们扔掉垃圾后,他似无意的问道:“你之后是要回J局吗?”
我反应了一下他如此日常的对话,回答道:“现在本来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局Z今天也给我准假了,正好我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貌似很火的甜品店,准备带点回家。”
“你很喜欢甜品?”他饶有兴味的问。
“不是,是老婆和女儿很喜欢。”我笑着回答道。
顾白又问:“你经常给她们买蛋糕吗?”
我不解,单单只是“嗯”了一声。“不过她最近工作忙,蛋糕总是没吃就坏了。”我无奈的笑笑。
然而顾白未再多说什么,也未跟我告别,只是突然转身走了。
我与他的谈话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
我远远的望着他在夕阳余晖下的背影,突然觉得的一切景色都很和谐,唯有他。
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