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那是春天的第几场雨。哪怕此后人生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对于一直生活于南方的人而言,那时记忆中春天的这一幕——细雨绵绵的布景下灰白的天空,课室外烟雨迷漫的操场,一片片如同浮萍飘过的雨伞,都像在演绎着“人生是一部反反复复的肥皂剧”这一即使不全面却某程度上十分形象的流言,让这一切如同车轮般反复的光景,不断在我眼前重现。
我叫程东辰,17岁(当然指的是十年前),G省D市人,就读于D市的公办重点高中D校,高二文科生。因为高一的文科成绩还不错,所以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顺利进入了唯一的尖子班(那时候很“接地气”地被成为实验班),而且因为语文成绩还不错当上了语文科代表。因为是尖子班,所以人数本来就比别的班要少,男生人数就更加少得可怜,总共只有8个男生,只是此时此刻除了我以外都不在课室。现在已经是三月,虽然在上高二重新分班后已经认识了不少班上的女生,但是实际上熟悉的人也不会很多,要说理由的话说成是“男女同学不能太亲近”也无妨,毕竟到了这个年纪,两人一桌身旁也只可能是同性。我并不是拒绝与女生打交道,只是单纯在那个时间我没什么兴致,因此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我们学校比较少见地被一条马路贯穿而被分成2个南北校区,南边是学校的宿舍、饭堂和操场,而北边则是教学楼区,但还留有一栋由原来的宾馆改建成的暂用的学生宿舍,有一个很符合南方气息的名字叫作荔园,而恰恰高二文科班的男生就住在那里。说个题外话,因为学校地处城区,上下班时间比较多车经过所以经常堵车,学校曾经被多次威逼利诱式地催搬,可是传说以这是个“风水宝地”为理由一直没有搬迁,但我想主要还是因为当年这所学校还依然是全市最好的学校才能如此“任性妄为”吧。
正因为这样的校园设计与交通状况,学校建了一座天桥连通两个校区,平时只允许学生在桥上往来。这座天桥正对着我们班位于二楼的课室,窗距离桥顶大概五六十米。现在是下午6点刚过,离晚修开始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恰好能看到学生往返宿舍与教学楼。
三月份的现在是南方的梅雨季节,这个说法对于标准的地理知识而言是存在很大错误的,毕竟梅雨是指江淮地区6、7月份绵延不断的雨季,我这话说出来纯粹是因为G省的人普遍调侃外省的都是北方人。那时我心理确实有这么的想法,只不过这样的调侃却也无法缓解我对雨天的厌恶感,南方的回南天让人感到的不适与烦躁,湿答答而难以干下来的地板、墙壁和衣服,加重了我内心的忧郁。
我从趴着看向窗外的姿势重新坐了起来,变回坐着看向桌子上的试卷,那里还剩下这周最后的语文作业,一篇题为《幸福的瞬间》的800字作文。“幸福”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不知足,但我的确没有那样一种可以称为“幸福”的印象。
那或许是因为我从小便有一种悲剧情怀,特别容易被周围的不安分的愁思所牵动。我并不喜欢自己总活在那种始终悲天悯地的情绪里,却也不可避免有些独悲的感受。人群里的自己可以嬉皮笑脸大大咧咧,可以热血可以饱含拼劲。只是离开人群独自一人时,那些孤独着寂寞着难受着痛苦着的,便似潮水般汹涌而来,仿佛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以凄清歌曲为背景音乐,落寞而荒芜。哪怕也许所有人也相似,我也擅自认为自己是最渴望被爱着的人,渴望着这样的孤独被理解与温柔所包裹。可是爱我的人,会有吗。被爱着的的幸福的感觉,会有吗。
似乎现在谁也给不了我答案。
所以,也许,有,吧。
因为期盼不一定能得到,因为希望可能会失望,所以不渴望不想像便不会感觉到痛。我讨厌下雨,也不会期望晴天。所以,阴天对我说一直都是最好的。没有阳光,也不会被污水弄脏自己,这样本就足够。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我再次把身体倚靠在了窗边时,不禁发现桥那边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伶仃几把伞,与那操场边上的的凤凰花,欲开又止。
我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重新回到眼前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