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在我眼中,乔菲就是这样特立独行的姑娘。相识五年,我和她早已成为莫逆之交。我愿,倾尽所有换她一世无忧。
1
那一年,我硕士刚毕业便分配到省城A医院工作。那一天,我上完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课程,便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
“湘湘,我和你爸,离了!”母亲哽咽地说。
我是黎湘湘。从小,和母亲靠一间小杂货店维持生计。听村里人讲,我爸和印刷厂风流成性的张姓寡妇同居了。这么多年,父母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挂断电话。莫名的心酸委屈、对父亲的恨意不满一齐涌上心头,我趴在办公台上泣不成声……
“咚咚咚”,办公室响起敲门声,我猝不及防,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2
“黎医生,你怎么了?”来人是我的病人乔菲,她26岁,患有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她父母在英国,和哥哥乔宇相依为命。
“哦,没什么。”我抬起头,发现乔菲一身雪纺薄纱连衣裙,双眼细长宛如银星,头发浓密湿润,犹如黑色瀑布悬垂肩头。
“把头发吹干,别着凉。”我从抽屉取出电吹风递给乔菲,揶揄道:“今天打扮得这样美,是要跟谁约会?”
乔菲站在镜子前仔细吹干头发,拉平衣角,慢悠悠地说:“没,你信不信,我要是换个发型回头率百分百。”
3
讲真,如果女孩光头好看,那就是真好看了。
乔菲果然是行动派。她的光头造型实在是酷帅萌毕了。圆润的脑袋,配上小清新叶子耳钉, 略施粉黛,更凸显了她的美貌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美艳动人。
连带的,病房里其他三个即将化疗的小姑娘也刷刷剃了光头。她们互相调侃、也互相鼓励。在病房合唱容祖儿的《挥着翅膀的女孩》。
乔菲主唱,弹木质吉他,三个女孩和声,那阵势、那气场,就是传说中的天籁吧。暖暖的,流入心田,却有着一股不屈的力量,和向病魔誓死抵抗的决心。围观的医护和病友们看红了眼,用力鼓掌,纷纷献花。
化疗后的第十天夜晚,我值班巡房,发现乔菲倚靠窗棂,凝视床头玫瑰,眼里噙满泪水。
我询问乔菲缘由,她一把拉住我的手,伤感地说:湘湘,我想见一个人,他明天要去美国了,这也许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
没有什么比乔菲美丽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绝望更令人揪心了。我思虑再三,决定陪同乔菲一起去参加夏文杰的新书签售会。
4
签售会座无虚席。很多知名记者和业界名人出席。
文坛新秀夏文杰在闪烁不定的镁光灯下动情说起一个暖心故事:
三年前,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草根写手,他在网上遇见一位女孩,她读了他所有的文字,她钦佩他的才华,鼓励他写出更优秀的作品,甚至还打工资助他,他不会忘记他们的美好约定,等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本书,她一定来参加他的新书签售会……
我为这个故事深深动容,却发现会场一隅的乔菲抑制不住心内的悲伤,夺门而去。
我买了一本新书递给夏文杰,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讲的那女孩是乔菲吧。
我不记得夏文杰还跟我说了什么,只知道他让我转告:他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所有特意买了一束红玫瑰,请她一定等他,回国!
5
乔菲的哥哥乔宇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因为知道我和乔菲关系甚好,所带的零食、水果一律两份,一份给乔菲、一份丢在我办公桌上。
我三番五次推迟不过,也就随他。
有次,听他跟病友聊起我,说我是他的“湘湘妹妹”。我听的脸红心跳,只装作不知罢了。
还有次,单位发了一箱苹果,实在是太沉了。乔宇主动说要帮我搬到车库去。
他一边拎着苹果,一边与我谈笑风生,样子很帅,笑容温暖。
我和乔宇发生质的变化,是什么时候?哦,那天,我在公寓里和乔菲煲电话粥,突然断电了,一片漆黑。我慌乱不已,乔菲让我把定位发给她,然后……
十五分钟后,乔宇出现在公寓门口。
乔宇查看电路,是跳闸了。轻轻一推,灯火通明。
他的白衬衫上粘上了灰尘,我拿来毛巾,帮他擦拭,他竟大胆地握住了我的手,说:你看,这个家里缺少一个男主人。
就这样,我和乔宇相恋了。因为乔菲的病,我们选择了低调的旅行结婚。
待我们旅行回来,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羞涩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乔菲, 她在电话那头笑出了眼泪:有生之年,我要当上姑姑了。
6
我的妞妞出生后,乔菲对她倾注的爱,比我这个亲妈更甚。
她为妞妞冲牛奶,喂米粉,制果泥,她数着她一颗颗萌出的乳牙,她为她买美美的小裙子、小鞋子。她听见她在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奶声奶气地叫:姑,妈!
这一声:姑,妈!叫得她热泪盈眶。她说妞妞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她要战胜病魔,陪着妞妞好好活下去
。
勇敢善良的人,得上天护佑。 四年过去了,乔菲的病不但没有复发,还风风火火地开起了一家《亲子烘焙中心》。
那天,极为平常的一个午后。
乔菲教妞妞用鲜奶、红茶、白糖制作奶茶,妞妞说:姑妈,你会不会在奶茶上面画一颗心呢?
乔菲稳稳地握住妞妞小手掌,举起弯嘴奶杯,阳光从玻璃门缝里透进来,地面上洒下碎金般的光圈。
门开了,斑驳的光影上覆盖了一层高大的身影,光线暗淡下去。
“菲儿,好久不见,我回国了!” 男人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哽咽。
乔菲放下奶杯,缓缓回头,她看见阳光下站着一个梦幻般的男人,他的手里握着一束火红的玫瑰!